“還真讓她裝到了。”
“這歌好好看……不是,這張臉好好聽。”
“我不是過來線下anti招笑天後的嗎?”
“這個票價,值了!”
那張被汗水微微濡濕的臉透出唱跳後的淡淡桃粉,比起用骨與肉的美輪美奂帶給旁觀者強烈的沖擊性,更傾向于用纖細的畫筆勾勒出神韻。
本該是溫養出的金嬌玉貴之姿,卻飛揚着恣意張揚的神采。她轉過身,脊背挺直,肌理仿佛透過剪裁奇異的禮服伸出觸角,形成一雙柔韌的羽翅。無數的神來之筆沖破他人設定的邊界線,最終構成了難以言說的故事感,好像上可觸碰天庭輝光,下能潛入無盡塵埃。
塵沙漫天的公路,都市的霓虹燈光,與土腥味共舞的鄉村一角……她不但自己是紛繁經曆的總和,還能帶着聽衆上天入地。
從動感的現代舞池切換到規整華麗的古代宮殿,再回到斑斓的城市銀河,她的歌聲随心所欲,風格轉換自如。
“下一首,《你雕琢我的夢》。”
“這首歌曾經打動過我自己,現在希望可以給你們帶來一些新的感覺。”
台下頓時議論紛紛。
“這不是展琢知名夢女用曲嗎?”
“這麼嚣張,是真不怕被小玉镯撕啊。”
然而,當宛轉空靈的人聲伴随清澈溫潤的鋼琴聲傾瀉而出,可以收納進殿堂的世外天籁如泣如訴,将難以想象的脈脈深情灌注于讓人頭暈目眩的技巧中。
隻是靜靜地伫立,吟唱,就已融入千言萬語。
聽到此處,俞唐不禁在後台眼含熱淚。
她甚至比那日錄歌唱得更細膩,裡面湧動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隻能感受,卻不能描述。這種發自靈魂的感動,俞唐在制作人行業幹了這麼多年,感受到的次數滿打滿算,單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還嫌多。
不是唱給展琢,亦不是床榻邊哭泣不止的舊人。後者在她的創作中已經占據一席之地,不必再侵擾她前往姜朝以前的私人空間,何況他們都已經散落在塵埃裡了。
她要唱給那個再也回不來的“趙汝安”。
即便不能理解,但否定昨天就是否定自己的成長。
“……夢是憧憬的序言,
你是我說不出口的憧憬,
發現我,修剪我,雕琢我。
這片刻的溫度,
我已不滿它隻存于幻夢之中……”
遺憾雖有,但趙汝安已經觸碰過現實,就不會再滿足于虛無缥缈的夢,更何況還是一場惡意滿滿的噩夢。
值得記住的,不過一個“趙汝安”。而她此刻正在耳畔輕聲訴說:發現我,然後不要成為我。
“……畢竟,你曾雕琢過我的夢。”
眷戀有之,壓抑有之,更多的是釋然。
一曲終了,豈止是意猶未盡。聽衆或許會被有意為之的輿論導向牽着鼻子走,無形中助纣為虐,但他們的耳朵同樣靈敏,知道什麼是好的音樂。
——剝離所有天花亂墜的宣傳,以及所有以現代媒體為載體的鼓吹,剩下來的那一點閃閃發光的東西。
她握着話筒,一字一句都是誠心,顧盼生輝,“我永遠不會以這首歌為恥,因為它是我的作品,我的孩子,盡管我是一個非常不成熟的母親。”
“最後一首歌,《沉香憶》。”
“這首歌是我給自己留存的一片世外桃源,紀念了一段除我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回憶。”
“不用知道背後的故事,笑談而已,感受就好。”
她用一整個演唱會證明自己并非虛張聲勢的騙子,隻是有些話語不方便直言,但歌聲無界。
至少,趙汝安此刻的“神秘主義”不會讓人覺得可笑和厭煩,而是給人以力量感。她很強大。
專業舞者在半空中蕩起巨大的秋千,下面的觀衆忍不住驚呼。
趙汝安也開始輕輕吟唱。
“幽簾霜降,卷我衣衫輕。
沉香浮燃琉璃瓦,素履踏過紅階梯,
暖爐蒸騰映天涯。
雙魂隔舊岸,殘花悠悠潛水中,不過延我舊時情……”
系統一聽歌詞,哦喲,什麼沉香憶,叫亡夫回憶錄還差不多。
展琢是這個世界僅次于女主角容楚甯的次核心,但他的容貌是闆上釘釘的一等。
起初,系統還以為趙汝安不在意是因為她還沒有和展琢見上一面,畢竟隻要見過一面,以她對趙汝安的觀察,趙汝安不可能沒興趣,畢竟食色性也。就算展琢注定是女主角的戰利品,借着女配的身份戲耍一番也不為過。
現在,總算是找到原因了。
——如果見過世上最美麗的花,至少在摘取的人眼底的确如此,那麼其他的再怎麼好,都不過是俗物。
唱詞交相碾過唇舌,磨出苦澀的汁,苦味淡淡,更多是溫暖的懷念。
四兩撥千斤也不過如此。如果說最開始是為了震懾,那麼拿這首聊以抒情的古風情歌收尾算不上平穩落地,而是六邊形戰士對軍火庫的全面展示。
動情的顫音綿綿如細語,就這麼消散在空氣中。
“……謝謝。”
整場下來,隻有豐富到令人咋舌的視聽體驗,完美到讓人像是被生生噎住,一時間半句壞話都講不出口。
燈光聚于趙汝安身上,而她正獨自返程。
就像流星的殘骸,光芒漸漸散盡,場内變的冷落寂寥。所有人都變的慌亂起來,演唱會的主人用最後幾首歌的時間為離去預熱,他們卻覺得聽不夠了。
“安可!”
“趙汝安再唱十首!”
“求再唱一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