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父臉色稍霁,看向滿臉乖巧的女孩:“安安也算我們半個女兒了。不過,安安,你要是太厚此薄彼,叔叔沒意見,你爸媽可要有意見了。”
“我一直都很用心。”趙汝安好像很委屈,“平日很難跟叔叔阿姨見面,天天跟爸爸媽媽見面,媽媽根本不注意我潤物細無聲的好。”
餐桌上很融洽,但因為另一個主人公還沒有到,因而隻能任由袅袅熱氣上浮。
等管家臉色微妙地進來跟展父禀報,趙汝安眼眸輕垂,知道表演這時候才正式開始。
展父差點把筷子撂了:“混賬東西!”
裡面究竟有幾分真、幾分是演給她看的,趙汝安很好奇。
話音剛落,一道富有磁性的男聲入耳:“不管您願不願意,我已經到了。”
蘇醒後第一次看到展琢這個人,這張臉、這副身段,就算他不是實力派,趙汝安也能理解為什麼展琢有那麼多願意為他肝腦塗地的狂熱粉絲。
可惜啊,她趙汝安最混球的時候也就是把世家子弟的頭抛着玩,從不欺女霸男。
視線移到展琢身後的女人身上,趙汝安發現對方亦在注視自己。
容楚甯是火做的玫瑰,摸爬滾打中扯去幾瓣,又能重新長出帶刺的瓣兒把小看她的人紮得鮮血淋漓,一下子就将她這朵假清純、真惡毒的百合襯得做作無味。
看着她的同時,趙汝安不忘在桌下按住趙母因為憤怒哆嗦着的手。
作為展父的枕邊人,也是他最親近的代言人,展母立馬起身:“展琢,你這是什麼意思?今天是安安的慶功宴,你把她帶過來做什麼!”
“小甯是我的女朋友,趙汝安是我的……朋友。”展琢話語間略一停頓,“既然是慶功,多一個人熱鬧熱鬧不更好?”
趙父臉色愈發難看,瞥了眼妻子,決定暫時按兵不動。
展母斥道:“胡鬧!你以為這兒是外面,展家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的!管家,送客!”她沒想到兒子這麼不上路子,連忙對趙父趙母緻歉,趙母卻隻是低頭喝茶,一句回應沒有。
而在此時,趙汝安開口:“阿姨,既然容小姐來了,添把椅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笑意不改,“展琢說的不錯,既然是為了給我慶祝,多個人熱鬧熱鬧沒什麼。何況這麼多菜,我們這麼多人也吃不完,可不要浪費了。”
頭一次這麼溫和,沒有分毫歇斯底裡的迹象,展琢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要走溫柔知心路線博取好感嗎?此前不是沒有過,但趙汝安實在裝不來,沒過幾天就破功打電話控訴他是活該被撞死負心漢,因此展琢不僅不相信她這麼好心,而且不信她能一直裝下去。
眼前,趙汝安還在指揮:“管家爺爺,麻煩你把椅子放到展琢左邊。擠得下吧?”
不再是聲嘶力竭的辱罵,一個擠不擠得下的問句莫名給他帶來鈍刀子割肉的難堪。而趙汝安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展父展母也無地自容,“這樣的話,展琢左邊一個容小姐,右邊一個趙小姐,都滿意了。”
俨然是在說展琢左擁右抱,話裡話外卻天真得沒有一絲邪氣。
趙汝安可沒有任何壞心思,畢竟展琢知道這場慶功宴圍繞她展開,還一定要在沒有能力先斬後奏的時候把容楚甯帶過來,美名其曰有責任心,不就等同于這個意思。
而展父展母是什麼心思,除了借此機會聯絡感情,無非是想将展琢上次的行為輕輕揭過去,可惜展琢太心急,心急到不中用。
相比老一輩人無師自通的厚顔,趙汝安更願意欣賞這對小情侶羞赧的紅臉。她甚至拍了拍展琢即将落座的地方,用鼓勵的眼神看着這對苦命到最後應有盡有的鴛鴦:“來吧,都給你們都準備好了。”
不知是羞,還是憤,展琢的臉随即染上紅暈。
——趙汝安那兩下輕拍,不像是拍在光潔的椅面,倒像是打在他的屁股上。
至于容楚甯,她遲疑地邁出一步,發現趙汝安的眼神随她的行迹微微變動。
原來她看的不是展琢,而是她。
為什麼是那樣的眼神?比起敵意,嫉恨,潋滟眼波流轉之間,就好像是……好像是……
好像是邀請她坐到自己腿上似的。
容楚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抿住唇無聲拉動展琢的手,分别在趙汝安旁邊,以及旁邊的旁邊落座。
清泠泠的聲音比起剛才的甜蜜冷卻些許,“可以開飯了嗎?我想先嘗一嘗阿姨的手藝。”
“當然,安安。你是這次慶功宴的主人。”
趙汝安隻是微微一笑,松開趙母的手,夾一隻蝦子來吃。
氣氛有種詭異的甯靜。
趙汝安細細咀嚼完,忽然看向展琢:“你看了我的演唱會嗎?”
不是撒嬌,倒像是在審視他有沒有資格出現在餐桌上。
“……沒有。”
趙汝安沒有失落,越過他光潔的脖頸,親切道:“容小姐,你呢?”
本是個相當簡單的問題,是與否而已,容楚甯卻感到好像被羞辱、被挑釁,臉上一陣交雜的紅與白,很是精彩。
“看了。”她輕聲回答,“看的切片。”
趙汝安忽然笑了,像一個再純真不過的孩童,高興于自己精心準備的演出有那麼一兩個觀衆:“那他是沾了你的光,容小姐。”
并非屈指可數的一兩個,而是一大群本來在網上叫嚣着讓她下不來台的觀衆,拿着廉價的入場券走進演藝中心,得到遠超認知的試聽體驗後不滿足地離開。
她就像個魔法師,連她都晃了神。
想起剛才被保姆拿進門的禮物,容楚甯回過神,不卑不亢道:“今天貿然上門,晚輩準備了紅酒和茶葉。一份心意,希望叔叔阿姨不要嫌棄。”
展母看似苦口婆心:“哪個家庭培養女兒,是希望她在沒過門的時候就給别的父母買禮物?容小姐,按照禮節來,應該是展琢孝敬你的爸媽,我們可受不起。”
“紅酒和茶?虧你能想得出來。”
展父冷冷道,“看來是想把我們兩個老東西喝死。”
容楚甯臉色一白,故作鎮定,卻想不出話來回,在僵持之中放棄。
既然所有人都想看她的笑話,求着她過來的展琢也把這些羞辱當作她的必經之路,她何必掙紮,受着便是。
然而,那個用來唱歌、施展魔力的好嗓子卻用無比動聽的語調開口:
“容小姐的茶葉,正好和我的茶具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