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琢:“你——”
趙汝安轉身就走,根本不給他一點說話的機會,好像她真的隻是來洗個手。
而容楚甯面對忙着護犢子的展琢,嘴唇輕抿,沒有把趙汝安蠱惑般的話語告之。
“她給我整理了衣領。”容楚甯含糊道,“再怎麼樣也都是女孩子。”
展琢:“我看到她跟你說話了。”
“對,她說話了,說我這衣服挺……好看。”
胡編亂造的理由,容楚甯卻莫名能想象得出趙汝安含笑誇贊“這件衣服不錯”的場面,就像餐桌上說“茶葉合該跟茶具配”那般自然。
她握住展琢的手:“我要是有委屈,肯定都跟你說了。我們回去吧。”
“真的?”
“真——的——”容楚甯笑着晃了晃他的手,“你還不了解我嗎?”
展琢半信半疑作罷,容楚甯卻倏忽間陷入某種怅然中。
事實是,他并不那麼了解她。
有趙汝安從中調解氣氛,這頓慶功宴總體上很順利。對容楚甯而言,唯一讓她不自在的可能是女人若有若無的眼神,總讓心髒漏掉一拍。
吃完飯,展父擡手讓他們趕緊走,就不留他們吃晚飯了。容楚甯樂得如此,卻不想出了展家,展琢一臉凝重。
“小甯,我想了想,必須跟你報備。”展琢像是經曆了相當強烈的内心鬥争,甚至輕輕閉上雙眼,“剛才趙汝安一直在看我,但我一個眼神都沒有回應。”
滿臉都是“被她看上算是把我的一生都毀了”。
容楚甯怔了怔,然後笑道:“沒事,我很信任你,你肯定不會給她回應。”
報備完,展琢算是把心放下大半。
他從來不吝啬表達,無論是對愛慕者置之不理,還是把第一次獻給了真正的愛情。
他總是願意告訴容楚甯,他和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不一樣。
“我們回家吧。”
“嗯。”
被展父展母留堂了兩小時,除了聽他們贊美兩套新茶具的精美,趙汝安期盼着會有紅包降臨。
然而,趙母送給趙汝安的是帶有象征意義的一整套玉飾,話語中難得有了幾分實在的真情,說她是他們唯一承認的兒媳。
趙汝安面上笑容如常,心裡卻在想:那你們就想多了,我自己都不承認。
這套玉飾的确有價無市,得要保镖專門運回家,卻無論如何都不能用作交易。曾經的趙汝安或許會高興收下,但現在,她并不想接受這份錯位的親情。
就連趙父都在回家的路上嘟囔:“早幹嘛去了,事兒都不一定能成呢。”
“一定不能成。”趙母道,“至于這個婚約還能維持多久,看安安怎麼想。”
趙汝安:“等我把最近接的活兒忙完。”
她坐在車上,心情算不上有多好,得用“今天終于見到女主角”不斷洗腦。
一部分人類,果然是創世神有史以來創造的最賤的物種。
而她趙汝安,不想做賤人。
……
夜晚,祁令瑛來電。
趙汝安被霧氣缭繞,斜靠在窗前問:“所以,前兩天特地把你叫過去是想幹什麼?”
“别提了,改天見面再說,這事兒鬧了好幾天。”祁令瑛在陽台下的小花園徘徊,不忘補充一句,“主要是我哥在幫我鬧,我反倒沒他那麼抵觸。”
趙汝安心下有了猜想:“噢——那就見面再說吧。”
撇開最近的煩心事,面對趙汝安的時候,祁令瑛的精氣神還是不錯的:“我打電話給你,是想讓你同意個事兒。馬上不是你的生日嗎?我想給你在明茂中心弄個大屏應援。”
“祁大小姐變成我的粉絲了。”
趙汝安在電話裡笑了兩聲,祁令瑛當即臉紅了:“笑什麼笑!你就說讓不讓我弄吧!”
“讓,肯定讓。”趙汝安收斂笑容,話語中仍存着笑意,“瑛瑛,我知道你對我好。”
“哼!你明白就好。”
為了這件事,五人小群連續幾天都沒人聊天。趙汝安估計其他四個人私底下一直在商量這件事,因此也沒有主動打破群裡的寂靜。
當天,“趙汝安二十四歲生日快樂”準時在夜幕降臨時分登上明茂中心大屏。
從公司回家的路上,趙汝安坐在車上匆忙打卡,并把圖片發在群裡,結果被斥不夠誠心。
“我怕下車打卡被黑粉圍毆。”趙汝安為自己辯解,“我可是招笑天後,名聲很差的。”
祁令瑛:“你多了很多粉絲好不好!你要是一個粉絲都沒有,第一張專輯能賣的那麼好?評分那麼高?”
“因為我的歌好啊,我本人可不是什麼招喜歡的好人。評分有專業的音樂人,又不是粉絲豆瓣打分。”
趙汝安說着說着,還真有點委屈了,“不要這麼說我嘛,喜歡我的人那麼少,我很珍惜你們的。”
與此同時,五光十色的應援光屏下,一個青年穿着單薄,仰首默默看着。
既像朝聖,又像是和畫中人親昵地眼神交纏。
一旁的女生猶豫很久,終于鼓起勇氣走上前:“你好,請問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嗎?”
青年緩緩偏過頭,即便在霓虹燈下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卻改不了出塵的氣質。就像是清泉染就、明月粹過,于是就連顆粒狀的光點都變成紛紛落雪。
“微……信?”他重複着女生的話,像是在說一個極其陌生的詞語,而後反應過來對應的含義,微笑着婉拒。
“抱歉。”他重新看向大屏,柔和的腔調不會讓人覺得被冷落,反倒有種飄渺不定的、非人的精靈感。
這話有些沒頭沒尾,但他喃喃:“我是她的粉絲。”
喜歡招笑天後?口味這麼差?
女生聞言,不再逗留,幹脆地離開。
晚風穿過縫隙,輕撫這副軀體時不由得一驚。青年身上那件被壓出褶皺的襯衫外套,下面是尚未褪去的屍斑。
而他踐踏在冰冷的死亡上,對那張至死都不會忘記的容顔,發自心底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