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頭一陣窸窸窣窣,就是沒有人聲,宮勳皺起眉:“趙小姐?”
伴随“啵”的一聲,随後是水流入杯由清脆轉向沉悶的聲音。
“怎麼了,宮先生?”紅酒入喉,趙汝安欣然享受舌尖上滾過的難得滋味,慵懶地反問,“我喝口酒而已,應該不會妨礙你說你那點正事吧?”
就好像他才是無理取鬧的那個,宮勳成長至今還沒跟這種女人打過交道。
原以為是個愛情劇入腦的普通富家小姐,現在看來倒像是玩世不恭的纨绔。
宮勳輕笑一聲:“看來趙小姐還不清楚後果自負的道理。”
“什麼後果,你要傾宮家之力收拾我嗎。”趙汝安輕描淡寫,“宮先生,可不能吧。老先生老太太年紀都大了,還想過點兒孫繞膝的舒坦日子呢。你這麼興師動衆,不太好吧?”
一個隻能跟在展琢後面順風搞點輿論戰的宮家,趙汝安不覺得趙家單槍匹馬幹上會落入下風。
何況宮勳和宮馳的關系很值得玩味,正牌夫人的長子和找上門的白月光生下的次子,放在姜朝估計要為嫁一個好女君鬧得家宅不甯。
“而且,我做了什麼,嗯?”女人漫不經心地發出一個輕輕的鼻音,“宮先生,說說吧。”
“……趙總,你不該踩在舍弟的頭上營銷貴公司的藝人。”
趙汝安對稱呼的變化有所察覺,這次輪到她笑了笑,道:“如果你指的是讓某個詞條在熱搜榜上多挂了一會兒,這可不是嘉誼自己編出來的,不過是順水推舟做點利己的小事。宮先生是生意人,應該明白二者的區别吧?”
宮勳并不買賬。
“你可真是個好哥哥。”趙汝安繼續不緊不慢,甚至抿了口紅酒,“我想宮先生應該聽說了我表哥的消息,我是沒有給不識相的家人做嫁衣的氣量,您倒是很關心這個弟弟。”
他們的關系并沒有看上去那麼好,至少原書寫到宮勳對女主角有意的橋段時,宮馳以玷污家族名聲威脅他放棄,最終的落腳點不過是利益。
趙汝安:“其實你何必這麼上心,宮馳是什麼性格你很清楚,一個連嬌生慣養的本性都藏不嚴實的人不可能成為家族繼承人,也不可能清清白白出現在公衆視野,不如說這種個性反倒值得利用。”
她意有所指,“與其把這筆錢花在給宮馳打造口碑,不如花在你自己身上。用宮馳作為新icon讨好老爺子,你的收益能有多少?”
宮勳沉吟片刻,聲音因為隐秘的想法被戳破更顯低沉:“宮家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過問。”
他的話激怒不了趙汝安,不如說像是從小被重金押寶寄予厚望慣了的巨嬰忽然耍脾氣,對趙汝安來說毫無震懾力可言。
“你要是押錯了寶,到時候隻有我過問倒算是好事。”點到即止即可,趙汝安開始用哄人的語氣和稀泥,“其實就是一個熱搜而已,都是小事,别氣了。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傷了和氣我心裡也不舒服。我本來就不太想跟宮先生為敵,有空還想跟你吃頓便飯呢。”
同樣是圈内人,趙汝安當然跟宮勳打過照面。雖然不苟言笑,但也是春光爛漫的枝頭上争奇鬥豔的一朵。
宮勳:“你準備什麼時候撤?”
“太早的話不自然,宮馳的輿論不會好到哪裡去的。”趙汝安繼續打太極,“宮家畢竟不是專門從事娛樂行業,交給我就行。就算是為了日後宮先生肯賞臉吃頓飯,我也要辦好呀。”
聲線輕快的女人像是一條油滑的泥鳅,宮勳隻能跟滿手掌的濕意面面相觑,偏偏又動不了太大的氣——趙汝安口中的親近之意來得莫名其妙,卻不像是裝出來的。
簡而言之,趙汝安對男性美貌的欣賞,不像演的。
宮勳沉默片刻:“……趙總盡快。”
“宮先生再會呀。”另一頭開朗的笑聲撓得他耳廓微癢。
挂斷電話的那一刻,趙汝安的笑容一瞬間盡數消失,轉而顯露出厭煩的情緒來,悶頭喝了大半瓶酒水。
在姜朝的時候,她需要考慮的隻有政壇的紛争,無論是詭計還是陽謀,可以大展身手盡管去做;但在這裡,作為原住民的她享有蓬勃的财富、健康的軀體和美滿的家庭,一切都很圓滿,卻在很多細節覺得不适,就好像水土不服。
……這群人的态度,真讓人火大啊。
要是再學不會好好說話過來找茬,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第一次公演已經圓滿落幕,宮馳和白辛轍這對總統cp的交手意料之中以宮馳組更勝一籌結束。
當然,白辛轍的票數毫無疑問是組内第一名,沒有任何被淘汰的風險。他在和組員擁抱的時候動情落淚,算是最後利用了一把。
宮馳組的投票結果有些微妙,作為隊長兼絕對C位的宮馳票數并沒有一騎絕塵,和第二名的許以冬咬得很緊。
鏡頭前宮馳沒忍住,臉黑上一個色調。
至于第三名,落在了聞馥身上。他和許以冬的票數咬得更緊了,竟然隻有八票。
“我就知道你可以!”
和宮馳的反應截然相反,許以冬激動得攬過聞馥的肩膀,就要跟他碰拳,“竟然正好差八票……主題曲考核的時候我就是第八名。”
聞馥平靜地回應了他的碰拳,希望許以冬不要說出什麼招人恨的話:“那是你應得的。”
“怎麼說呢,雖然我也很想出道,但是跟你相比,我其實沒有什麼偶像氣質。”許以冬自顧自回憶起來,“假如你是第八名,我的排名在你後面,我也心安了。”
就憑兩世存活的年歲,聞馥當許以冬的爸都綽綽有餘。因此他笑了笑,覺得許以冬的發言還是一如既往缺心眼,就像個涉世未深的孩子:“世界上沒有假如,許以冬。你應該為你自己的優秀感到驕傲。”
‘别覺得自卑,聞馥。你有那麼多值得驕傲的地方,就算沒救下我,也沒有人能否定你。’
虛弱的吐息仿佛隐約在耳畔輕撫,榻上的女人艱難地喘着氣,情況比兩個人初見的時候還要糟糕。
而她盡力睜着幹澀的眼,望着他微笑。
一點無根的浮萍是活不下去的,但他們至少是兩簇。
聞馥微微出神時,組内其他練習生前赴後繼抱住他,怪叫着“我們聞哥是第三名”“蹭蹭銅牌”。
許以冬趕緊抽出自己的手臂甩了甩:“哎喲,我的手都要被你們壓扁了。”
聞馥在組内的人緣還挺不錯的。因為學習速度僅次于兩個教舞的領頭人,他經常幫助許以冬教習。同時作為生理年紀最小的那個,聞馥為人處世的方式反而是最成熟的,氣質也很安定,練習生之間矛盾往往沒有機會燒起來,都被他三言兩語打消。
“許哥,還得恭喜你!”
“宮馳那麼厲害,哥你能拿到這麼多票已經能說明問題。”
“許哥太有實力辣!”
“帶娃辛苦了——”
自己的份沒被落下,許以冬笑得很憨:“嘿嘿,哪裡哪裡。”
聞馥趁機脫離壓制,原地對發皺的衣着稍加整理,然後跟不遠處的宮馳對上視線。
青年沉着如鏡的雙眸讓宮馳一時間悄悄握緊了拳。
他根本不屑和這群無能的練習生為伍,和這些人搞好關系不是他應該考慮的事。宮馳唯一在乎的是,熱搜榜上有關他情緒不穩定的詞條,對比鮮明的是聞馥。
果然沒看錯,聞馥是該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