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琢本來想拒絕,架不住受惠于趙汝安的工作人員嬉笑着說“趙老師跟展老師關系不挺好的”,以及趙汝安那張帶着微許強硬感的笑臉。
從前,展琢厭煩趙汝安的一颦一笑,但現在他不由自主産生畏縮心理。展家大少爺竟然害怕一個年齡相仿的女人,說出去招人笑話,但展琢确信自己在面對趙汝安的時候,會被她身上散發出的支配感牽着鼻子走。
——尤其是最近在容楚甯那邊受挫的情況下。
想到容楚甯,展琢有點煩躁。
“如果不是劉老師賞識我,願意給我機會,她大可以借題發揮,說我身邊的人‘看得太緊’不要我演。”
“你差點攪黃了。”
當時的展琢一瞬間産生了被辜負的感覺,脫口而出:“容楚甯,你能被看見,裡面少不了我!”
他很委屈,想要表達的意思無非是不要把他看做一個隻會搗亂的局外人,明明迄今為止也用自己有限的人脈提攜了她不少,但說出口的那一刹那,不光是容楚甯,他自己都反應過來:變味了。
“你說的對,确實離不開你。”
眼前的女友冷靜下來,有股難以描述的陌生感,“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了。展琢,你今晚也是心急,我們相互體諒一下,别再吵了。”
這般草率地和好,展琢還是憋屈。
那股憋屈感綿延到了今天,他一個鬼迷心竅,竟然答應了趙汝安的請求。
這個他平生最讨厭的女人,确實有點不一樣,至少不會冷着張臉。
她離開前不忘對工作人員揮揮手:“各位辛苦——明天請大家喝奶茶!”
“又有喝的?趙老師也太心疼我們了。”
“謝謝啦!”
比以前會做人多了。一時間,展琢的内心被詭異的欣慰感覆蓋。
畢竟他從容楚甯那邊得不到情緒反饋,不得通過凝視趙汝安獲得情緒價值。
兩個人在衆目睽睽下出了門。
“上次說要回去看本子,看得怎麼樣了?”
趙汝安用熟稔的口吻随意問起,“要是有些不錯的劇本,也可以給我引薦,古裝為主。”
展琢:“你想負責電視劇的OST?”
趙汝安莞爾:“不行嗎?就憑我的水平,以後就不需要我開口,是别人主動把錢捧到我眼前。這麼好的機會,希望你不要錯過。”要是能往劇組裡塞她的關系戶就更好了,也不多,就一個。
“對了,你也不用刻意避開我,又不是我跟你演對手戲,更别說那些親密戲了。”說起跟他演對手戲的女演員,趙汝安首先想到的便是容楚甯,“容小姐最近怎麼樣?那晚你有沒有成功‘救’下她——”
展琢臉一沉:“和你沒有關系。”
一提容楚甯,他如夢初醒,恥辱于自己此刻跟趙汝安同行,“還有,你不要再說一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媽媽把玉飾交給你,不代表我就得答應你。”
“原來你知道阿姨把你們老展家傳給媳婦的那套玉飾給了我。”趙汝安語調敷衍,甚至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怎麼今天才發作,我以為你當天就會電話轟炸我呢,你也不是什麼貞潔烈男嘛。”
“你——”
趙汝安嗤笑:“我還沒開始調戲你呢,你想知道我平常是怎麼調戲男人的?‘展大少爺,你這雙手真不錯,又細嫩又長,想不想要到我家彈鋼琴啊’。”
“……趙汝安!你不要以為我們吃頓飯,一起走兩步就能代表什麼!”
他的呵斥聲确實讓趙汝安停下腳步,轉過身,雙眼冷意懾人,好似極冰不化:
“我是不是太給你臉了?”她以展琢未曾料想的堅固力道揪住他的衣領。此時二人還沒走出訓練營,就這樣在屋檐下的監控死角劍拔弩張。
太過意外,男人腳下踉跄,站定後對着這張同樣讓他覺得陌生的臉發怔。
趙汝安冷聲道:“展琢,還輪不到你來警告我。”
雖然連嘴都沒親過實在遺憾,但女人的尊嚴最重要。
她驟然手一松,展琢後背抵着牆面,從沒設想過有一天趙汝安會面容冷淡地向他付諸最野蠻的震懾。
“但你确實應該慶祝,就憑你和容小姐的事實戀愛,我也應該做個體面人退出。”更何況展琢蠢鈍的時候顔值直接下降百分之八十,趙汝安還是最喜歡有點小聰明會主動讨人喜歡的類型。
反應過來時,展琢面露羞憤,雙頰暈染開惱恨的紅霞,卻也隻能獨自低頭整理淩亂的衣領。
然而,趙汝安在這時伸出手,掌心朝上,像個得寸進尺的無賴。
展琢扣紐扣的動作一頓,音量提升了八個度:“趙汝安,你什麼意思?”
“還錢。”趙汝安冷淡道,“你以為我叫你出來是為了什麼,難道你想讓我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這個展先生真是人不可貌相,請客吃飯卻讓我這個被請客的墊付’,而且至今跟失憶了似的不給錢?”
昨天跟容楚甯發生言語摩擦,展琢早把這點事忘記了。他今天震驚的次數太多了,趙汝安居然單純是為了要回錢。
“……你可以聯系我的經紀人,而不是這麼羞辱我。”
展琢拿出手機,屈辱地掃了碼。
“多少?”
趙汝安說了個委實不算小的數字,展琢當然付得起,但他是懷着怨氣輸入密碼的。
收了錢,趙汝安的臉色好看很多。
“為什麼羞辱你?當然是因為我樂意。”
畢竟趙汝安上這個節目,就沒打算讓展琢好過。她背身朝前走,不忘對展琢揮揮手,“你馬上就能徹底跟我沒有瓜葛了,包容一下吧……反正你都一直包容過來了,‘展哥哥’。”
保姆車已經停在訓練營門口,趙汝安做了個制止的手勢,自己貓着腰上車,唯獨留下展琢在身後。
……他就知道,趙汝安還是饞他身子。
展琢攏緊衣服,給司機撥打電話。
保姆車上,趙汝安分享道:“薇薇,你肯定想不到是誰送我出來的。”
耿薇腦筋一動:“展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