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爾,有什麼溫涼的球形物體被強硬地塞進了他的嘴裡。
犬齒本能地咬下,濺出一大股清甜的汁水,驅散了他口中久久不散的血腥味。
“我厲害吧?”
想到未來的他給自己秀的那手廚藝,林渺幼稚地回敬給了年幼的瑞斯。
“我剛剛可是在這麼多花草裡一眼看到了小番茄哦?是不是很甜?”
“小番茄”是什麼?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茫茫然想。“甜”又是什麼?
是指這個自己從來沒有嘗過的東西,還有它吃起來的感覺嗎。
瑞斯很想去看一眼她口中“小番茄”的樣子,也很想去看一眼那個讓他品嘗“甜”的女人現在是什麼表情。
可是他太累了,累到撐不開千鈞重的眼皮。
“唉,”林渺看着他,“你這又是何苦呢。”
無論大的小的,她數數每次見面,這狗就沒幾回不帶着傷的。
不該屬于地獄的光芒照射在男孩濃密的睫毛上,泛出柔和的光影。他的感官被甜意占據,自然也就沒了保守自己秘密的多餘精力。
“變強。”他混混沌沌地回答。
“變強就……不會被……抛棄。”
“……抛棄?”
林渺疑惑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還沒等她細想,眼前白光一閃,畫面便驟然扭曲,她又一次跌入了那條黑暗的遂道。
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座荒廢的古宅裡。
濃稠夜色下慘白月光勾勒出歪斜樹影,林渺環視屋内一圈,殘損的牆壁,破舊的牆壁,角落那排落滿灰塵的竹筐子裡頭甚至還有剛死沒多久的動物遺體,血肉模糊。
一陣風灌進破窗,在屋内呼嘯嗚咽,嚎得她透心涼心飄揚。
……連夢境也講究一個二元對立是吧。剛剛還是鳥語花香的童話世界,現在直接給她幹到聊齋志異的鬼故事裡來了!!!
身上的衣服也相當應景地換成了黑袍黑裙,生怕氛圍不夠驚悚似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個雖然有光但沒有真正太陽的花園還可以說是魔域裡的“基因突變”,這裡實打實有月亮的存在,那可就是真正的人間了…?
三頭犬其實出過魔域啊。
這就是所謂的盡信書不如無書嗎,她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腦洞逗樂了。
确定屋中沒有瑞斯的蹤迹後,林渺向外面走去。
好冷。
她的目光四處搜尋,一邊走一邊縮攏身子。這恐怖片環境給她帶來的不适過于強烈,林渺不得不通過心中持續的吐槽來緩解。之前她就想說了,這夢境真的有必要把五感做得那麼寫實嗎…?
路過一片斷壁殘垣,在某個不起眼的拐角處,林渺停下了腳步。
被幾個舊木桶半擋住的小孩縮在牆角,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黑暗在此刻成為了他最好的遮掩。
她悄無聲息地靠近,勉強從那張髒兮兮的小臉中辨認出他。
小瑞斯的衣裳碎成破布條,正抱着自己的尾巴,機械性地啃食着。
那條尾巴的末端鱗片已經全然脫落,露出白森森的骨茬;他卻像感知不到疼痛似的,隻一味地撕咬。
林渺:“……”
她就說吧,不管換成什麼場景他都那麼慘!
權力反轉梅開二度,林渺沒有想象中的快慰,尤其是當她想到除了初見的一面外他就沒再真正對她造成過傷害時,湧上心頭的反而成了一種淡淡的酸澀。
“喂。”
她拿不準怎麼開口,幹脆省去了那些寒暄,單刀直入地走到他面前。
陰影投下,小孩猛地擡眼,五指呈爪狀彎起,尖利的黑色指甲伸長,金色瞳孔裡射出與花園那時如出一轍的兇戾目光。
林渺那會兒不怕,這次就更不可能怕。
“......我不是來傷害你的。”她攤開手,神情坦蕩,表明自己沒有惡意。
也許是面前女人的語氣太過溫柔,漆黑的眸光太具有迷惑性,肢體語言又是那樣的誠懇摻不得一點假,以至于她把自己抱起來的時候,瑞斯忘記了掙紮,忘記了反抗,而是安靜地蜷縮進她的懷中,小輻度抽了抽鼻子。
好聞的氣味籠罩住他全身,胃中火辣辣的、無法填補的饑餓感好像也得到了滿足似的,不再放肆叫嚣着想要吞噬一切。
懷中的小孩輕的像一片羽毛,林渺沒費什麼力氣便将他抱回了那棟破屋,放到了一把将塌未塌的木椅上。
瑞斯抓住了她的衣袖,直勾勾地看着她。
“給你拿點吃的而已。”林渺失笑。他該不會以為她要直接離開吧?
“吃的”兩個字觸到了瑞斯敏感的神經,猶豫幾秒後他還是松開了手,眼神卻依舊死死地黏在她身上。
林渺由着他盯,把竹筐搬到他面前,心裡難免有點發虛——這種出現在恐怖片片場的血肉真的不會帶上一些詭異的元素嗎……?
其實回來的路上她也不是沒想過直接用自己的血喂他,畢竟方便太多;但從之前的情況來看,她隐隐有種她使用技能進入的“夢境”太過真實的詭異感——而且這筐肉出現的太巧合了,就像是……特意為小狗準備的一樣。
在确定這到底隻是單純的是“夢"還是會幹擾過去甚至影響未來之前,她覺得自己不該輕舉妄動。
她不能讓現在的瑞斯對自己的血“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