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
趙國國都奉陽城南方的西山崖卻因為背風意外的沒有遭遇這糟糕的天氣。
秋靜淞扶着家仆展正心的手從馬車上跳下來,她攏着身上的披風,踩着漫過腳踝的雪,深一腳淺一腳的靠近站在山路邊往下遠眺的婦人。
“母親,外面冷,我們回馬車去吧。”
北風呼呼,伴着秋靜淞稚嫩的聲音,讓人有些聽得不是很真切。
秋靜淞有自己的堅持,看着母親沒動靜,她便又将話說了一遍:“母親,外面冷,您跟我回去吧。”
玉書言發了好一會兒楞才反應過來。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回頭問:“你剛才跟娘說話了?”
秋靜淞點頭,“靜兒想請娘回馬車休息。”
玉書言笑了一下,她撫着女兒的頭輕聲道:“母親不冷,靜兒乖,你先進去吧。”
秋靜淞抿了抿嘴,雖然她年紀尚幼,卻十分理智。看了一眼被一片又一片鵝毛般的大雪掩住的山下,她說:“母親,在這種天氣,您就算再怎麼看,也看不到父親和哥哥的。”
“看不到也不要緊。”玉書言笑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俏皮的說:“反正你父親和哥哥馬上就會來了。”
“夫人,不能再等了。”這次不等秋靜淞勸說,一個長得十分健碩,在這下雪的冬天卻隻穿了三件秋袍的方臉男人一臉嚴肅走過來地朝玉書言拱手道:“山腳下出現一隊人馬,恐是追兵,咱們不能等了,請您和小姐上車吧。”
玉書言神色一變,下意識的就把女兒攬入懷裡,“你能确定嗎?”
“雪太大,屬下看不太真切,但現在情況危急,屬下也隻好做最壞的打算。”展骁說話擲地有聲,滿臉正氣,這樣的人就算說出來的是猜測,也莫名讓人産生一種信服。
玉書言心裡有些動搖了,“但是家主和少爺……”
“家主和少主有衆多暗衛保護,不會有事。現在有危險的,恰是您和小姐。夫人,天寒地凍,大雪漫天,天就要黑了,如此行路,我們不僅容易留下足迹,甚至比平常還要危險三分。要是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說完,展骁回頭對一直站在原地沒有作聲的少年直接下令吩咐道:“正心,去通知兄弟們,準備上路。”
“孩兒遵命。”展正心抱拳,在走之前,還特意擔心的看了一眼秋靜淞。
秋靜淞朝他搖搖頭,然後又朝玉書言懷裡靠了靠。
玉書言以為吓着她了,立馬緊了緊摟住她的胳膊。
展骁注意到這點,立馬借此誠懇的開口:“也請夫人多為小姐考慮。”
玉書言聽言,低頭看了看女兒凍得紅撲撲的臉,心中已是不忍。她其實也知道自己再等下去也是枉然,但是……她回頭往山下看了最後一眼,才帶着一種無奈和認命的語氣開口道:“那就……有勞展護衛了。”
“夫人不用客氣。”展骁垂頭,側身給這母女倆讓路,并且一路跟在身後,護送着她們回到馬車。
秋靜淞一回到馬車就把還熱着的暖壺塞到玉書言手裡,“娘,您暖暖手。”
玉書言第一反應是伸手摸自己的臉,“是不是娘剛才冰到你了?”
“沒有。”秋靜淞感受到馬車的晃動,知道這是已經起程了。但她看着玉書言還是忍不住想掀開車簾,便直接起身抓過母親的雙手把它們摁到暖壺上,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說:“娘,爹和哥哥一定不會有事的。”
“娘知道。”玉書言抿了抿嘴角,她看着女兒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可靠的模樣,突然扁起嘴問:“靜兒啊,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歲了。”
“那怎麼看起來比娘還要穩重成熟?”
秋靜淞抿了抿嘴,沒說話。
玉書言見此便道:“靜兒不說話,難道是在心中說我的壞話?”
秋靜淞連忙擡頭,“女兒怎敢對娘親不敬?”
“好了,娘跟你開玩笑,你别生氣嘛。”玉書言掩着嘴笑了兩聲,她看着女兒一本正經的表情,實在沒變法,隻能有手指戳了她一下。在秋靜淞歪過頭去的時候,她看見她腰間的挂飾,笑道:“靜兒,婉兒送你的挂飾你平常不是寶貝得不行,今天怎麼舍得拿出來戴了?”
“我……我想留個念想。”秋靜淞雖小小年紀就學着兄長父親嚴肅起來,但因為性格好,不愛計較,還是有一兩個手帕交的。她口中的“婉姐姐”,就是其中之一。
秋靜淞摸着墜子上的流蘇,低着頭開口問:“娘,我們還有機會再次回京嗎?”
“當然有啊。”玉書言其實心裡也沒底,但為了不讓女兒失望,所以她十分肯定的說:“你父親隻是被貶出京,聖上又沒說不讓他回來。靜兒你要是想京城的好友了,咱們随時回來就是。”
秋靜淞點頭,不管母親個性是怎麼樣,對于她的話,她還是深信不疑的。
玉書言看着女兒,實在是喜歡得緊。她拖着下巴,看着一直把玩着墜子的秋靜淞,強行開口吸引她的注意力:“靜兒,你還記得小時候娘給你講的,關于靈仙的故事嗎?”
“記得。嗯……是說咱們趙國在一千多年前,經曆過很嚴重的天災,那時候,幾乎大半個國家的人都死光了。當時的神靈聽到人間冤魂的悲鳴和活人的祈禱,于心不忍,便有那麼五位法力高強的神通一人抽出自己一絲魂魄,投放到人間,幫助趙國的百姓。後來,這五位神通的魂魄便在凡間娶妻生子,等他們死後,就化為靈仙,保護着他們的家人和所有趙國的百姓。我還記得娘跟我說過,我們秋家,就是那五位靈仙的後代之一。”
“所以你知道了?我們完全不用擔心你父親和哥哥的安全,因為靈仙會保佑他們的。”
秋靜淞扯了扯嘴角,心裡是不信的,但嘴上還是說:“那樣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