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國都,奉陽。
剛觐見完皇帝陛下,趙國的兩位丞相一前一後走在出宮的長巷中。
“陛下好像還是很焦躁的樣子。”
“失去了一直守護在身側的靈仙,換做旁人也不會安然對待吧?”
“但是,在泰常大人墜仙那晚,他看起來可是興奮得很。”
不過三十出頭的左相杜岩松歎了口氣,“已經兩天了,新任的帝國靈仙還是沒有出現。”
頭發胡子皆白的右相甘廉直視着前方,“看樣子,包括你在内,所有人都低估陛下對盧氏出手的後果。”
杜岩松眉頭一皺,輕聲猜測,“難道,老師您一開始就知道……”
“我記得,在初次教你為官之道時,就對你提過【天命】二字。”甘廉跟着廊道轉過彎,渾濁的雙眼裡閃爍着智慧的光芒,“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有這種可能,新任靈仙大人根本就看不上陛下,所以棄之,轉而自己去尋找趙國的下一任國君,我們的太子殿下了呢?”
“還可以這樣嗎?”寒門出身的杜岩松,确實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
“他們可是擁有自己思想的半神,隻要不違背天命,沒什麼不可以。”或許是累了,上了年紀的右相停了下來,慢悠悠的打了個哈欠。他用袖子掩着嘴問:“青簡大人還在重霄館?”
“在。學生今日去行沐禮之時,還看到他了。”
“他倒還是一如既往的怕死。”甘廉一笑,說:“你明天去問問他,看他有沒有想出來的意思。陛下手握九龍之器,身邊還是要有人護着的。”
“學生記下了。”
“盧氏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
杜岩松說:“陛下先是派出了兩隊麒麟衛,又派出了一批影衛,先後三批人,都沒回來。”
“當然沒那麼容易回來,秋家的暗衛,也不是吃素的。”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秋家家主盧正唐已經身死,還有秋家的靈仙楓絡墜仙的事。”
“楓絡怎麼會無緣無故墜仙……”甘廉皺了皺眉,覺得此事并不會那麼簡單。他問:“泰常大人既然已經墜仙,那他的功德珠呢?”
“這……”杜岩松遲疑道:“學生并沒有看到。”
甘廉覺得有些不妙,他慎重囑咐道:“此事一定要重視,派幾個信得過的人,好好查查!”
“學生遵命。”
“明日你派幾隊麒麟衛,沿着所有離京的大道小道搜尋,再假借修路之名,封鎖所有前往通州的官道。不管是死是活,盧氏的那對兒女現在絕對不能出現在秋明幾面前。她雖然是盧氏嫁出去的女兒,但是卻因為夫家不振的原因,常年鎮守秋家本家。盧正唐既然身死,那麼她絕對會是秋家下一任的家主。你肯定也聽過秋明幾的名頭,知道她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若是讓她現在就知道陛下如此作踐盧氏,藐視秋家……”
想到幾年前在朝堂上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位秋家女公子,杜岩松心裡還真有點慌。他拱手道:“學生必定想盡一切辦法,切斷奉陽通往通州的所有消息渠道。”
“此事刻不容緩,你馬上去辦。”
“是。”
甘廉看着杜岩松匆匆離去的背影,目光慢慢變得暗淡。
他剛才一直在想,為什麼泰常墜仙卻沒有留下功德珠?難道陛下的罪孽已經深到泰常必須燃盡所有的願力去填補嗎?
握緊了藏在衣袖中的手,甘廉轉身,朝着重霄館的方向去了。
……
迷迷糊糊中,秋靜淞感覺到有人在戳着自己的臉頰。
她睜開眼睛,看見程婧正朝她笑。
那笑容可真天真可愛。
秋靜淞覺得這個表妹可真是奇怪,有時怯懦得一點動靜都能被吓一跳,有時膽子大得都敢直接對她動手動腳了——就比如現在。
她沒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臉頰,“做什麼吵我?”
“我無聊嘛。”程婧拉着秋靜淞的手撒嬌,“皇兄,你陪我說說話好不好?”
不知道程婧是什麼時候徹底抛棄對她“小姐姐”這個稱呼的,秋靜淞還覺得有點可惜。不過她知道小丫頭想哥哥,再加上馮昭那個家夥假借順路之名厚着臉皮非要一路同行,怕被他看出什麼,就連展骁和一衆秋家暗衛都改口叫她殿下,她也就更沒理由讓她改回去了。隻是這小姑娘是不是精力太過旺盛了?秋靜淞打了個哈欠,問:“你不困嗎?”
今昨兩天過的實在太過驚心動魄,攪和的她都沒有怎麼睡好覺。
程婧搖頭,“我已經睡醒了啊。”
對比起來好像她有多能睡一樣。秋靜淞打哈欠的動作戛然而止,她扯了扯嘴角,盤腿坐好,挺直着背脊說:“好吧,你要我陪你說什麼?”
程婧突然一笑,她伸手摟住秋靜淞的腰,把頭放在她腿上,小聲說:“小姐姐,我最喜歡你了。”
她這聲小姐姐叫得真的很好聽。
秋靜淞的嘴角都壓不下去了,“突然之間對我阿谀奉承,你是不是做什麼壞事了?”
“哪有。”程婧側了下身,直接枕着她的膝蓋躺下了,“我的話說完了。皇兄,你不是還困嗎?你就繼續睡嘛。”
這哪裡還能睡得着?秋靜淞握住她的雙肩,說:“你起來。”
程婧順着她起身,有些不解,“怎麼了?”
秋靜淞說:“你像我一樣坐好。”
程婧看了看自己随意搭着的腿,又看了看端端正正跪坐着的秋靜淞,立馬照着她的樣子調整坐姿。
“這樣嗎?”
秋靜淞用了點力,拍了一下她的背。
程婧忍不住“啊”的叫了一聲,“皇兄,疼。”
“疼嗎?給你吹吹。”說完秋靜淞還真吹了兩下,隻是手卻沒停,在這之後又點了她的肩胛骨,腳踝,雙手,腹部,最後擡手勾起她的下巴,“婧兒,你作為一國公主,該有的儀态還是要有的。腳背搭好,後背挺直,雙手疊好放在膝上,收腹,再把下巴稍微擡高一點——以後就坐就這樣坐,知道嗎?”
“但是……”程婧斜睨着秋靜淞,委屈的說:“這樣很難受啊。”
“習慣了就不難受了。”秋靜淞把手放下來,看着程婧僵硬的姿勢,偷笑一聲。她拿起旁邊桌案上的一個橘子,舒舒服服的靠着軟墊說:“你乖乖聽話,皇兄喂橘子給你吃。”
程婧皺了皺眉,有點想不通,“為什麼我不能像皇兄你現在這樣呢?”
“因為我現在是男孩子嘛。”秋靜淞随口編了一個理由,低頭準備把手裡的橘子剝出花來。
“皇兄你騙人,男孩子明明得更有儀态才是。”
“嗯,你說話就說話,頭别歪啊。”
展正心推開車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秋靜淞懶洋洋的倒在一邊,而程婧一臉苦巴巴的正坐着的場景。
他沒忍住笑了一下。
“殿下。”他奉手禀告,“天色已晚,大家奔波一天也很累了,展護衛在前方發現了一座荒寺,他提議去那裡休息一晚,您看……”
“當然是可以的。”秋靜淞把腦袋探過來一點,問:“馮昭還跟着嗎?”
展正心點了點頭。
秋靜淞皺了皺眉,表情有點嫌棄,“不知道是存了什麼心。”
“沒事的。”展正心猶豫了一下,還是拍了拍她的頭,“我先去前面了。”
“好。”秋靜淞摸摸劉海,回頭就看到程婧朝她撲過來。
“皇兄。”
看着她又埋在自己懷裡啜泣,秋靜淞有些無奈的把她扶起來,心裡想好的說教的話全都被她臉上的眼淚給吞沒了,“你……怎麼真的哭了?”
程婧吸了吸鼻子,哭唧唧的說:“皇兄,我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