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對方哭夠了，赤葦京治從茶幾上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對方，她撅着嘴收下，卻低着頭不想被看到哭腫的眼睛。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未關緊的陽台門讓涼風有了可乘之處，有點冷。

是啊，夏天已經過去了。

06.

他還是沒能和幼馴染上同一所學校，為數不多無關于她的主線就此展開。

沒有她的日子今後隻會更多，他重重的歎了口氣。

從淺度睡眠中醒來，窗外依舊細雨連綿，雨滴有規律的啪嗒啪嗒打在床上。

令人心煩意亂。

他想把先前從書架上抽出的書塞回去，卻看見了書架上平視而見的合照。

偏偏在這個時候看見…

赤葦京治自嘲的笑笑，平時忙的根本沒心思看，現在這個節骨眼卻讓他看見了。

既然如此那就讓［告别］進行到底好了。

07.

2014年的春天，細雨連綿。赤葦京治作為三年級前輩打完高中最後一次比賽後還會偶爾會到體育館進行指點工作，協助後輩磨合隊伍。

回家的路上，他想去幼馴染還沒有回複他三天前的消息，雖然變成了已讀。

聊天框的最後一條消息他在問對方的志願是哪裡，如果有機會的話，在一個城市也很好吧？

高中三年雖然不同校，但放學後會碰面，偶爾也會約着出去。

雖然相處時間大大減少，但感情并沒有因此而淡下去。

高一那年，幼馴染慈愛的外婆去世了。她難過之餘還偏偏禍不單行。她自己高燒幾天難受了很久很久，偏偏發消息還跟沒事人一樣。

他本想去醫院探望，結果被拒絕了。

“京治啊，那孩子得的是肺炎，等她好一些再去好嗎？”媽媽面色凝重，看起來幼馴染的病情還是蠻嚴重的。

他應下來，畢竟他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肺炎傳染性強，那可不能大意。

那天晚上，赤葦京治和她打了很久很久的電話，他總感覺無力，因為不能面對面的安慰對方，不能把她擁入懷裡，提供安全感。

“為什麼…為什麼人的離去都這樣決絕呢？”聽筒那頭的聲音斷斷續續，一抽一抽的。

赤葦京治耐心的引導對方先深呼吸，小心呼吸性堿中毒。

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那個問題，因為他一直認為死亡離他還很遠很遠。元寶和外婆的離去讓她在短短一年裡遭受一次又一次的打擊，無法感同身受的他又能說出什麼話來安慰呢？

後來她好像走出了陰霾，依舊樂觀積極，仿佛悲傷都已是過去的浮雲。

看着幼馴染一天天好起來，赤葦京治功不可沒。

08.

“媽媽總讓我帶一份給你，明明我自己都不夠吃嘛！”我把手裡洗好的草莓擱在桌子上，撚起一顆塞進嘴裡。

沒想到草莓的汁水會如此之多，咬掉草莓尖尖後汁水順着胳膊滴在筆記本上。

遭了！

在我手忙腳亂解決掉草莓屁股的時候赤葦京治已經用紙巾擦幹了筆記本。

“嘿嘿。”我尴尬一笑，無他，因為筆記本是赤葦京治的。

他看起來很無奈。

我其實在盤算着告白。赤葦這樣的好男人可不多見呐！

雖然幼馴染一般都是作為白月光出場的，但是我也想名正言順的和赤葦京治在一起嘛！和頭銜無關，我隻是，單純的喜歡赤葦京治這個人而已。

他很貼心，人很好，很溫柔，很有耐心，成績很好……優點列出來根本列不完嘛！

喜歡赤葦京治簡直不要太簡單。

告白需要什麼呢？

一封矯揉造作的情書？一束嬌豔欲滴的花束？一個淺嘗即止的吻？

想想好就害羞啊！

09.

距離那一天已經過去一周了。赤葦京治看着筆記本上淡粉色的污漬，那是草莓的汁水。

詢問志願的消息一直都沒回複，赤葦京治在想是不是他做了什麼讓對方生悶氣的事情。

可她就算是生氣也不會這麼久都不回消息。

有點奇怪。

他感到不對勁，爸爸媽媽對于鄰居一家的話題避之不談，反倒語重心長的提起他的大學志願。

他有點頭目，但畢竟還想再等等。

“京治啊，專心備考好嗎？”

他們的嘴張張合合好幾次，最後也沒說出什麼話，隻是讓他眼下專心備考僅此而已。

赤葦夫人在深夜裡落淚，那孩子還那麼小…

不告訴京治的話，他知道後會怎麼想？知道的話，他會和他的目标失之交臂嗎？

赤葦先生安撫着妻子，他的心情也很複雜。

那孩子也是他們看着長大的，說是自己半個女兒也不為過，可偏偏…

最後他們選擇避而不談，但也不反對赤葦京治尋找對方。

10.

考試結束後，赤葦京治一身輕松的回了家。備考結束了他總能去找對方了吧？

迎來的除了父母勉強的祝賀，還有沉重的氛圍。

她死了？

赤葦京治一時不敢相信。

“那孩子給你留下的東西都收拾好放在你房間了…我們很抱歉，京治。”

據父母所說，她死于氣胸。

引發氣胸的原因大概與她高一那時的肺炎挂鈎，赤葦京治如此想着。

他打開那個箱子，裡面躺着一封沒寫完但匆匆塞進信封的情書，窗邊還有一株綠蘿。

冬天分明已經過去，細雨連綿的春天為什麼還會感到寒冷呢？

他攤開信紙。他本想着如果字數多的話他也會一字一句的看下去，因為對方是個喜歡廢話的人。可隻有半頁，而且大部分都是一些廢話。

「

親愛的赤葦京治：

這麼鄭重的寫信還是第一回欸——說起來還怪不好意思的…我喜歡你哦，不是隻朋友之間的喜歡！

唔…雖然我覺得告白需要一封情書還有一束花，但是紙上得來終覺淺嘛！我還是想要當面向你傳遞我的心情！

話說最近總感覺呼吸有點困難，還會咳嗽之類的，咳的我肺疼疼的…

為了和你考到一起我可是費盡千辛萬苦啊！

赤葦京治真是跑的太快了，讓我怎麼辦好呢？

……

」

赤葦京治鼻頭一酸，竟沒哭出來。他還以為他會難以接受呢，看來也就這樣嘛。

……

“為什麼走的那麼決絕呢？”赤葦京治喃喃道“我倒是想問你呢。”他勾起一個難看的哭笑顔。

11.

在赤葦京治的人生中有很多個特殊時刻。

她綻放笑容的時刻對他來說是難忘的，沒有相機記錄他隻好默默用眼睛記錄。

喜歡她的那一刻是哪一刻？他已經記不起來了。

赤葦京治總覺得死亡離自己很遠很遠，直到重要之人離去他才慢慢感受到。那種痛苦是無與倫比的，他不是受外傷是的刺痛，而是緩慢的鈍痛，死亡帶來的影響來的那麼快，走的卻那麼慢。

還沒來得及告别，他就已經陷入深深的回憶。上一次獨處是什麼時候？上一次一起說笑又是什麼時候？

他懊悔為什麼不能和你考同一所高中，如果我們一直在一起，他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你得肺炎？是不是就可以在你傷心時馬上給予安慰？

是不是可以早一些告白？

可這些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通訊錄裡灰暗的頭像再也沒有亮起，赤葦京治心裡霧蒙蒙的雨天從未結束，為他掃去陰霾的人也不會再來了。

12.

遲鈍的疼痛讓赤葦京治難以忘懷，18歲那年沒能落下的眼淚在他20歲時如暴風雨一般襲來，他在合照前哭的不成樣子。

明明隻差一點點，什麼都差一點點。

曾經的困頓迷茫和無助在頃刻間變成了悲傷的動力。

灰色的開衫袖口顔色逐漸變深，淚水再次濡濕衣料，隻不過這次的淚水是屬于赤葦京治的。

從那一刻起，我才明白，人是來不及告别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