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恒趕到機場時已經八點多了。
燈火明亮,人頭攢動,世間從來不缺少匆匆過客。
他找到服務台,問詢了飛往法國的航班具體出發的航站樓位置。
穿過穿梭的人流,一眼望不到他長發飄飄的蘇棠,心中急躁萬分。
耳邊響起廣播提醒:“前往法國巴黎的LH7325次航班,即将停止辦理登機手續。還未辦理登機的旅客,請到14号櫃台辦理。”
聽罷播音,黎恒看向眼前的值機台上寫着“6”,又左右看了看,超右邊跑去。
期間他不間斷的撥打蘇棠的電話,卻依然未接。
14号值機台前,蘇棠正在辦理值機,她隻有一個小小的登機箱,辦理起來很快捷。而旁邊辦理值機的女士,因行李超重,正在将兩個32L的大行李打開,往外拿東西。
蘇棠辦完,便依指示牌往安檢方向走去。
黎恒找到14号直接台時,還是沒找到蘇棠,他看看手表,已經八點二十了,沒時間讓他原地等待。
去安檢,如果再找不到……不能再找不到。
蘇棠過完安檢,從盒子裡拿出手機,點亮屏幕,7個未接來電赫然出現,全是黎恒。
她心中一悸,即使隻是短暫的分離,這樣的告别,也并不是她希望的樣子。
蘇棠剛想回撥過去,黎恒的電話又打進來了。
她接起,那邊質問的話,夾雜在急促的呼吸聲中響起:“你手機如果壞了就立馬換掉!”
“抱歉,我靜音了。”
“你在哪?”
“剛剛……過完安檢。”
“你出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很快要登機了,我沒辦法再過一次安檢了。這樣說吧。”
黎恒的聲音忽然軟下來:“空空,我們好好談談可以嗎?别走。”
蘇棠手指不停的搓着登機箱的把手:“我……會盡快回來的。裡昂的愛人……去世了,我怕他再出事兒。”
“他是成年人,他有他的價值判斷和決策能力,如果他真的會出事,那也不會因為有你在身邊而改變什麼。你懂嗎?”
“我不懂,我隻知道裡昂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必須陪他渡過這個難關。黎恒,不這麼做,我以後會後悔一輩子。”
可是讓你走了,我也會後悔一輩子。黎恒語調繼續放低,近乎請求:“空空,不要走。”
“黎恒,我會盡快回來的。”
黎恒臉色開始冷峻起來:“蘇棠,你走了,我們就隻能到此為止了。我說過,這是道選擇題,沒有多選的可能。”
“别逼我,求求你了。”蘇棠的淚水不自覺的又流了下來,她含着淚,搖着頭請求。
“不要去巴黎,現在就回來,我們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好不好?”
蘇棠搖着頭,一句話也說不出。
廣播聲再次響起:前往巴黎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LH7325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帶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機牌,由5号閘口登機。祝您旅途愉快。謝謝!
蘇棠擦去兩頰的淚水:“黎恒,我會回來的。”
電話那端的“嘟嘟”聲響起。黎恒望着蘇棠的背影漸漸消失,他像失了神,站在那,久久動彈不了。
她走了。
隻剩下安檢口碩大的數字“7”留在原處,燈源過于亮了,閃得他眼開始泛紅。
即使她說她會回來的,她也還是走了。
渾渾噩噩離開機場時已經十一點了。他在vip吸煙區一支接一支的吸煙,大腦已不受意識支配,完全沒有思考能力。
這時電話響起,他迅速摸索着兩邊口袋,緊張的找尋手機。
可看到“顧一凡”時,失望寫滿了眼簾。
“美和姐生了!是個小女孩兒,閉着眼睛,萌萌的,你在哪?快過來看看。”
“好。”他機械地回答,腦海中卻一遍遍重複着蘇棠說的那句“我會回來的。”
她會不會記下他說的那句“到此為止”?
當時他太生氣了,怒氣沖昏了頭腦,她應該知道他不是認真的?
她說她會回來。
一路上,黎恒眼前浮現的全是蘇棠。
等到了醫院,仿佛靜止的畫面——一個充滿蓬勃生機的小生命,安詳又潔淨的躺在嬰兒床上,周遭圍了許多人在看着她,才稍稍将他拉回到現實。
他遠遠看着小女嬰一言不發,知道自己滿身的煙味也不敢靠近,眼中無神,像被吸走了魂,有濃重的落魄的凄涼感。
從黎恒進來,顧一凡就察覺出了他的異樣,隻是病房裡人太多,他也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