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如卿抓住迎面過來的一個丫頭,急問道:“怎麼會這樣?”
這小丫頭臉色煞白,恐怕已經被屋裡的情形吓得不輕,此時被如卿一聲喝問,手中的銅盆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竟然哭出聲來。
如卿松開她,又跌跌撞撞的向着葉雲溪的房門行去。屋裡傳出蘇婆婆焦急的聲音:“再端盆水來,快!”
于嬷嬷似乎也在房裡,她的聲音也急得已經變了調:“千萬挺住啊!使勁兒,再加把勁兒!”
行得愈近,血腥氣愈濃。如卿覺得自己渾身軟綿綿的,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
屋外挂了厚重的棉布門簾,如卿顫抖着雙手勉力掀了幾次,才掀開了一條縫隙。
葉雲溪面無血色的躺在床上,原本清麗細緻的面龐被痛苦扭曲,身下的床單已經被鮮血層層漫透。
蘇婆婆回頭一見是如卿,忙一把将她推了出來。
的确,孕婦的産房未出閣的女子是進不得的。如卿雖是嫁過了人的,可和沒嫁也并沒什麼兩樣。
“蘇婆婆,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如卿抓住蘇婆婆的胳膊,一疊聲的問道。
“雲溪她......”蘇婆婆臉色灰白,痛心疾首道:“也不知道孩子還保不保得住......”
“什麼?”如卿仿佛被打了一記悶棍,使勁的搖晃着蘇婆婆的手臂:“明明還有一個月才會臨盆,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方才裕菲公主的人來過了,說是奉了公主的旨意,要将咱們這裡全都砸光。”蘇婆婆皺着眉,卻還是勉力壓抑着憤怒道:“雲溪躲避她們的時候踩到地上的酒漿,不慎摔了一跤,就開始流血不止......”
原來是她!如卿緊咬着嘴唇,氣得渾身顫抖。
“那,大夫怎麼說?”如卿好容易才壓下滿心的怒火,急切的問道。
“哪有大夫啊!”蘇婆婆懊惱的搖頭道:“跑遍了太澤城,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産婆。”
這時如卿才反應過來,這裡已經不是從前的太澤城和從前的将軍府。眼下這府邸隻是世子臨時的行宮而已,昔日的仁濟堂也早就在戰火中變成了一堆廢墟,怎麼會有大夫。
屋裡葉雲溪的叫喊聲漸弱,慢慢的變成了痛苦的低吟。
蘇婆婆皺眉急道:“這可如何是好!雲溪本來身子就弱,再這樣下去恐怕大人孩子都要有性命危險。”
如卿的腦中一片混亂,靠着牆壁慢慢滑倒在雪地上。
如果聶江風在,她一定不會這麼無助。可是眼下,自己又能給她什麼呢?如果葉雲溪和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再重逢時,自己該如何面對聶江風?
想到這裡,如卿掙紮着從雪地裡爬起來,不顧蘇婆婆的阻攔和旁人驚訝的眼神,沖進血腥彌漫的屋裡。
葉雲溪的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黑發被汗水打濕,淩亂的貼在臉上。她的嘴唇輕輕的翁動着,似乎意識已經十分模糊。
産婆在床的那一頭大喊道:“使勁啊,夫人!千萬堅持住!”可是葉雲溪似乎真的是一丁點的氣力也沒有了,蒼白的臉龐垂向一邊,毫無血色的嘴唇被咬出了深深的齒痕。
如卿沖到葉雲溪的床邊,抓住她的肩膀,顫抖着聲音一遍遍的重複:“千萬不能睡!一定要堅持住!”
葉雲溪似是無力的搖了搖頭,連眼睛也睜不開了。産婆急道:“不行啊,這位夫人快不行了,可是孩子還是出不來啊,這可怎麼辦?”
于嬷嬷跟進屋來,見到葉雲溪幾乎昏死過去的模樣,再也忍不住,擡起袖子來抹着眼淚。
如卿的腦中已是一片混沌,眼前也是一片模糊,隻知道拼命的扼着葉雲溪的雙臂,不斷的,反反複複的在她耳邊重複着聶江風的名字。
周圍的一切似乎變得十分模糊,丫頭們進進出出換熱水的聲音,蘇婆婆抹着眼淚哽咽的聲音,産婆大喊用力的聲音都漸漸的離如卿遠了。
如卿用盡全力的抓着葉雲溪,心中隻有一個想法:我不能讓她死。她救過我那麼多次,我欠她一條命。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那麼的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如卿忽然覺得自己也已經精疲力盡,連站都站不穩了。
她靠在葉雲溪身邊坐下來,握着葉雲溪冰涼的手喃喃道:“雲溪姐姐一定很想見見這個孩子吧?如果是男孩,一定是個調皮小子呢,若是個女孩兒,應該像姐姐一樣溫柔文靜。等他會說話了,可得乖乖喊我小姨才行。如果頑皮不聽話,小姨可是要打屁股的。”
葉雲溪微微的睜開了眼睛。
産婆見狀連忙叫道:“夫人,加把勁!已經看見孩子的頭了!”
葉雲溪緊緊的咬着嘴唇,指甲深深的嵌進如卿的手臂中,最後一次用盡所有的力氣。
隻見她的身子一挺,痛苦的叫聲啞在了喉嚨之中,接着整個人便再也支持不住,徹底的昏死了過去。
就在這時,床的那頭傳來嬰兒清亮的啼哭聲。産婆欣喜而嘶啞的叫道:“生了,生了!是個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