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卿心下一喜,忙扒開垂在洞口的樹根,欲躬身鑽進洞去。卻聽得身後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忍笑道:“師叔祖原來也是不守門規的呀。”
如卿扶額轉過身來,果然瞧見雲卷正耷拉着兩條腿坐在老柏樹粗壯的樹枝上。她這一路過來并未察覺有人跟蹤,想來他是早就候在這裡了。
如卿哭笑不得歎了口氣,朝他招手道:“你下來,我保證不打你。”
雲卷抱着腦袋哼唧道:“天曉得師叔祖說話作不作數?再說晚輩這不是擔心師叔祖您的安危嘛。”
如卿雙手叉腰望了他一會兒,心裡忽然想起了青瑜來,于是鬼使神差的朝他勾勾食指,神秘的笑道:“要不然,你和我一起進洞去?”
雲卷兩眼一亮,探着腦袋道:“當真麼?長輩可不許诓騙晚輩的。”
這時如卿方後悔一時興起,失了言了。可說出來的話到底不能再咽進肚子裡,于是她隻好硬着頭皮點頭道:“嗯,當真的。”
話音未落雲卷已經從樹枝上跳了下來,揉着鼻子朝她嘿嘿一笑。
如卿無語的望了一回天,壓下想再彈他一個頭栗的沖動,耐着性子道:“你好歹是扶卮師父的入室弟子,不好好研習醫術,整天亂跑甚麼?”
雲卷咧嘴一笑,一面朝洞口走,一面吐舌道:“整天翻醫書背醫理,累得手酸腦殼痛。再說了,這個山洞,師兄們可都偷偷來過了。他們不肯帶我,我偏要自己來。”
如卿愈發覺得雲卷的性子像極了青瑜,搖頭笑歎道:“你若把這點執拗勁兒用在正事兒上,說不定倒是能成點兒器。”
雲卷又吐了吐舌頭,一矮身鑽進了掩在樹根底下的洞口,蹲在洞底招呼如卿道:“師叔祖,當心青苔。”
如卿沒搭理他,伸手撥開樹根躍入洞中。方一落地,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過了好半天才能看清了些。
這掩在樹根下的山洞約有一丈來深,兩間屋大。洞中怪石嶙峋,樹根交盤其上,隐約還能聽見汩汩水聲。如卿四下瞧了瞧,見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山洞,心中頗有些失望。倒是雲卷在岩壁上發現了一株極少見的月英草,激動得直嚷嚷,嚷嚷罷了又惋惜道:“嗳,隻剩這一株了,定是都被師兄們采走了。”
如卿搖頭笑笑,從包袱中取出那張破舊的地圖來,借着洞□□下來的微光仔細的比劃琢磨。正沒頭緒,忽然聽見身後傳來 “轟隆” 一聲巨響,唬得她一個機靈。待得回頭去看,才發覺原本光秃秃的洞壁上居然開了一扇石門,門内似是一條甬道,盡頭隐有微光。雲卷滿頭塵土的立在石門前,手中攥着那株月英草,顯然已經被吓懵了。
唔,難道這株不起眼兒的月英草竟是一處機關?如卿複又瞧了瞧手中的地圖,隻見圖上的泫止洞三個字旁畫着一棵四瓣葉子的草,并又畫了一隻腳印。
如卿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塵,招呼雲卷道:“來,進去瞧瞧吧。”
雲卷回過神兒來,兩腿有些打顫,猶疑道:“師叔祖,你看這洞又窄又深的……”
如卿樂得借此機會擺脫了這跟屁蟲,于是假裝歎了口氣,朝他搖頭道:“唔,這洞裡想必又可怕又危險,你是小孩子家家,不必跟來了。”說着朝他擺了擺手,徑自提步便要進洞。
誰知她一腳還在半空中未來得及落地,便被雲卷拽住了。
他一面用力拽住如卿,一面向前一步躍到她身旁,撇嘴道:“師叔祖,我看您從前研習法門恐怕不大用功罷?”
如卿一時間竟被這小子問得頗為赧然。從前在淨天宗求學時,各門功課中她最不喜歡的就是數術法門,隻覺得背念掐算忒是枯燥,一得空子便要逃學去玩耍,是以對于奇門術數之類的學問确實所知甚淺。
雲卷見如卿不答,隻歪着腦袋望着她。如卿面子上抹不過去,打了個哈哈道:“不過鑽個山洞,和法門之術有甚麼幹系?”
雲卷一手扶額,無奈的指着石門道:“喏,這門上繪着上八容紋,跨門檻時得先邁左腳才對。嗯,像這樣。”說着他左腳一跨,躍進了甬洞。
如卿這時才想起來法門中确有上八容對左,下八容對右的說法,于是面子上頗有些挂不住,忙收回了邁在半空中的右腳,岔開話題道:“這會子你又不怕了?”
雲卷揉了揉鼻子,認真道:“這密道黑黢黢的是可怕,不過我更怕師叔祖不記得法門數術,找不到出路。若是把你弄丢了,師父怪罪下來……”
如卿無語的望着雲卷一本正經的模樣,扶額無奈道:“幾時輪到你一個小字輩來擔責任了。”語罷也不再理他,徑自朝甬洞深處行去。
雲卷磨磨唧唧的跟在如卿身後,自言自語的說着擅闖禁地是大忌。見如卿不答話,他又問若是挨了師父責罰,如卿這個師叔祖能不能替他說個情。
如卿故意搖頭不允,雲卷聽了哀嚎連連。
兩人沿着幽長的甬洞摸黑行了一炷香的時間,面前的通道漸漸寬闊起來,盡頭的幽光也愈發明亮。如卿在腦中默默回想了一番地圖所标記的線路,料想自己大緻是在順着山脊盤旋向下,深入地底。
可地底不應該是幽暗漆黑的麼?為何甬道的盡頭卻是一片明亮呢?
疑惑之間,身後忽然傳來雲卷“哎呀”一聲驚叫。如卿回頭望向雲卷,卻見他兩眼睜得溜兒圓,一手捂着嘴,一手正指着頭頂上方的岩壁。
如卿順着雲卷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洞頂上兩點紅光正在黑暗中奕奕發亮,紅光兩旁四隻漆黑的尖爪張在半空,還伴着“咕噜噜”的聲響。若是沒瞧見倒便罷了,此時這一眼,當真是令人頭皮發麻。
如卿倒吸一口冷氣,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