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剛才許吳丢心裡的倉皇害怕,在此刻消散的無影無蹤。
因為,賀骁在等着她,沒有丢下她一個就走。
隻是得到了一點微不足道的關心,她就心裡感動的想要掉眼淚,許吳丢的眼眶紅潤潤的,裡頭盈滿了淚光,并沒有掉下來,而是強行忍着,不然可就太沒骨氣了。
許吳丢重重點頭,沒有開口說話,她就怕一說話,眼淚就會不争氣地往下墜落。
夜晚。
涼飕飕的冷風襲來,許吳丢坐上賀骁的機車,行駛在連珠成片的街市,大橋。她渾身衣服都濕了,此刻冷風鑽進她的脖子、腳踝,整個人有種被泡進冰水裡面的窒息。唇瓣發白顫抖着,連同她的身子,她不敢懇求賀骁車速能夠慢一點,隻是躲在他背後,凝視着他寬大的脊背,微微蹙眉。很冷,很冷,要是照這樣下去,指不定明天要生病的……不過,賀骁都不冷的嗎?隻是穿着一件黑色T恤,連個頭盔都不帶的那種,任由着冰冷割裂的風聲從他肌膚臉頰上襲過,期間都不見他吭聲的。他,是鐵做的嗎?
許吳丢一隻手握住機車後坐墊,中間隔着一條銀河,速度很快,她很害怕,人又瘦弱,被這冷風吹打在臉上,像是被冰刀子劃傷一樣的疼。
一路上,就是這樣過來的。
後來,好不容易到了學校東門,周圍已經沒什麼人了,四周黑漆漆的,遠遠看去隻有路邊的霓虹燈閃爍着五顔六色的光。賀骁停下車,見她不下來,便伸手推了推,“發什麼愣?”
許吳丢凍得小臉通紅,唇瓣止不住的哆嗦,“沒,沒什麼。”
她呆在原地,臉頰很涼,就連耳朵也是,于是伸手摸了摸,這才緩過勁兒來。
賀骁轉着車鑰匙,“有那麼冷?”
她點頭,“嗯,”慢吞吞擡頭,接着說,“你不冷嗎?”
夜色之下,路面一片濕漉,空氣中都帶着一絲冷意,可偏偏賀骁穿着單薄的黑色T恤,就站在她跟前。除了唇瓣蒼白了些,倒也看不出來其他不适,随後,小姑娘的眼神落在他的脖頸上。
賀骁挑眉,鼻音輕嗤,“不冷,你以為誰和你一樣,弄得渾身濕。”
他走上來,伸手幫她拉好外套領子,臉頰微微側,對着她的耳朵說話,“衣服不許脫,你穿身上吧。”
那氣息是溫熱的,聲音帶着一絲散漫,低沉且深邃,許吳丢一瞬間,就有種被過電的感受。
她連呼吸都是放緩的,軟聲回答他:“哦,好。”
賀骁看着她的側臉,深意的眸劃過少女凍得通紅的耳垂,伸手過來,用指腹摩挲着,“看你凍的……”
許吳丢被突然的觸碰,弄得大驚失色,“你,你别這樣。”
便要躲開,可奈何賀骁霸道的不許她躲,而是湊近,用着充滿誘惑力的聲音,說:“許吳丢,把你電話給我。”
許吳丢被弄得面紅耳赤,又是一驚,“為什麼?要我的電話?”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耳朵,很柔軟,似乎一朵柔軟無骨的花瓣,他并未松開,而是饒有趣味的觀察許吳丢害羞的表情。
賀骁:“你說呢?你就說,給不給我吧。”為了讓她心甘情願地把電話号碼給他,于是又補上一句話,“下一次,要是再有人為難你,你隻要給我打電話,我一定來救你,成不?”
她詫異,小心翼翼擡頭,露出一雙霧蒙蒙的,泛紅的眼睛,聲音像要哭一樣:“你,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這樣?”
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不是嗎。
許吳丢在面對賀骁突然的示好,一時之間很難想明白他現在的行為舉止,到底是為了什麼?向他那樣驕傲恣意,衆星捧月的天子驕子,又怎麼會突然有一天,跟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許吳丢想不明白,更捉摸不透賀骁此番是為了圖什麼。明明,他好像,壓根沒認出來她。
看着小姑娘那樣澄澈的眼神,賀骁微挑眉,一點也不心虛的回答:“我樂意。依我看來,你目前身邊沒有朋友吧?再加上你是個女孩兒,出門在外不方便,有我罩着你沒人能欺負你。”
許吳丢不免有些狐疑,“可我還是,還是想不明白……”
賀骁伸手來點了點她的眉心,沒好氣的說,“行了,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我能害你?”
她搖頭,“我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覺得我對你,有所圖謀?”
“我……我沒有。”
賀骁不逗她了,大掌揉了揉她的頭,低頭看她,話語少見的溫柔道:“行了,快進去吧,衣服是濕的穿着肯定不舒服,早點回去洗個熱水澡,小心生病。知道了嗎?嗯?”
許吳丢怔住,心髒,猛地一顫,對于賀骁的關心,感到意外:“……”
這一次,她并沒有往後退,而是遵從本心,沒有躲。
賀骁摸她的頭,語氣還是這樣的溫柔和善,這樣的賀骁,還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驕縱霸道,眼高于頂的賀骁嗎?
頭一回,許吳丢感受到了被人關心的暖意。
鼻頭掀起一陣酸澀,小姑娘堪堪點頭,“嗯,知道了。謝謝,你的關心。”
她心裡感動,憋不住想掉眼淚,可還是強行忍住了。
賀骁嘴角微微上揚,伸出手來,跟她要電話:“把你手機給我。”
許吳丢不知是着了什麼魔,乖乖的從背包裡把手機掏出來,“嗯。”
解鎖後遞給賀骁,賀骁熟練地敲打着屏幕,把他的手機号碼輸入通訊錄,又給自己打了一個電話,“這是我的電話,微信也是這個号碼,記得加我,不要讓我等太久。另外,以後有事,要是有人為難你欺負你,你都可以給我打這個電話,聽清楚了沒?”
手機被遞在掌心,許吳丢握着手機,看着上面那一串号碼。
心裡很高興,“聽清楚了。”
下一刻,空氣似乎變得安靜下來,賀骁趁着她不注意,低頭凝視着她的臉蛋,手掌在她的頭頂上揉了揉。隻是這樣一個動作,便引得許吳丢心髒砰砰直跳,她很緊張,很是意外賀骁突然的靠近。
他……這是要做什麼?
許吳丢身子都僵硬住了,不敢動彈,放緩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詢問:“賀骁……你,還有事嗎?”
這句話明顯緊張的分量很足,賀骁作為一個老手,很明顯看出了許吳丢此時此刻表現出的羞怯無措。可他偏偏沒有再進一步,而是以這種模糊的距離,迷離的态度,熟撚的手段,一步步的試圖讓許吳丢迷失自我。許是他生來的自信,認為自己搞定一個許吳丢,簡直是綽綽有餘。他都不用主動上前,按照别的人,他這樣的暗示,會來事兒的人,已經主動送上門來了。
賀骁笑得一臉邪氣,語氣像開玩笑一樣逗她:“沒事,我就是在想,明天能不能再見到你。”
許吳丢眨動着眼睫,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不出意外的,她開始緊張無措了,“我……我……我。”
“你呢?應該是願意見到我的,對吧。”
他的氣息覆在她的臉頰上,很近很近,聲調低沉深邃,仿若從來都沒這麼溫柔過。
這句話說完後,就連賀骁自己也有些意外,不禁笑了……
許吳丢心裡開心,就好像,跟做夢一樣的不真切。
可是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吧,真是到,讓她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現問題了。
這,還是賀骁嗎?
許吳丢緊張的,攥緊手指,直到指腹漸漸泛白,感受到一陣刺疼時,她才驟然松開手指。
這一刻,她确定一切都不是夢。賀骁是真的,她也是真實存在的,賀骁的溫柔話語,她每一句都認真的聽了進去,不會是假的。意識到這裡,許吳丢第一次,大膽的開始準從自己的本心,跳出這副膽小怯懦的軀殼,擡眸,認真的回答賀骁:“嗯。”
她想見到他,不隻是在大學。
更加準确的來說,她喜歡他,喜歡他,已經很久很久了。
隻是,賀骁從來不知道。
賀骁低笑着,眼裡溢出一抹愉悅來,又揉了揉許吳丢的頭,“行了,快進去吧,不然我可要忍不住親你了。”
許吳丢慌了,臉頰立刻紅了,“你,你,你,”
被寬大的沖鋒衣裹住的小姑娘,此刻看起來滑稽極了。
賀骁壓低眉眼,不許她動,“要不,試試?”
許吳丢吓了一跳,下意識地伸手來推開他,“不要!”
而後,某人跟個小兔子似的慌亂逃走,抱着書包。
賀骁蹲在原地,正饒有趣味的盯着許吳丢倉皇的背影。
雨幕再一次緩緩降臨,他就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被寬大的沖鋒衣裹着,在雨幕裡越來越遠,隻是這步态姿勢看起來有些蠢笨滑稽,像一隻慌亂逃走的小兔子。
賀骁擡手,抹了一把後背,眼裡越發深邃,不知道在想什麼。
……
最近剛開學沒多久,許吳丢按部就班的上學,兼職,一切都進行的井然有序。
這一天,許吳丢正在餐廳做兼職,正埋頭準備茶杯茶具的時候。
負責前廳的經主管走過來,跟她說:“許吳丢,你去七号包間送一壺大紅袍,客人要得急,都是消費五位數以上的,你要腦子靈活點,知道了沒?”
許吳丢納悶,七号包間并不是她負責的包間啊?她想了一下,似乎好像是唐韻負責的。
她想要開口問主管,但是看到主管擰眉看着她,一臉嚴肅不容置喙的模樣,頓時就退縮了。随後從茶抽屜裡取出茶葉來,一面問主管:“主管,我今天好像沒見到唐韻,請問她是請假了嗎?”
唐韻就是上次那個小姑娘,至于為什麼許吳丢對她印象深刻,究其緣由是因為,剛來這裡兼職的時候,還是唐韻第一個主動跟她說話主動一起吃飯的同事。而且,兩個人年齡相差不大,許吳丢不過二十,唐韻也就比她小一歲,兩個人性格比較相似一來二去就熟了。
主管手裡拿着對講機,眉頭一擰:“你管得倒是寬!她請假了,今天你幫她頂班,照看七号包間。”
“請假……”許吳丢輕聲哦了一聲,随後把茶壺放上托盤,慢吞吞地走出去了。
走老遠了,主管還不忘提醒她,“服務态度好點。”
她停下腳步,轉頭對主管點頭:“哦,好。”
走廊的風格是複古風格,地上鋪墊的是複古色暗綠色地毯,左面是私密性極強的單獨貴客包廂,右側則是裝飾畫挂滿的牆壁,頭頂上是一盞盞昏暗的極具韻味和氣氛的廊燈。穿過走廊的時候,放在右側的是幾盆翠綠色的盆栽,時不時的散發淡淡的幽香。很快,許吳丢找到了七号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