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想今天發生的一切,還有賀骁。
風冷冷的,她攏了攏外套,剛準備起身回房間,就看到安安站在陽台門口,臉上敷着面膜,手上握着手機,挑眉一眼就看到許吳丢剛剛晾好的衣服。
安安啧啧一聲,走過來,“吳丢,你這是給誰洗的衣服啊?”
許吳丢頓時慌了,“啊?”
“看着像是男款的……外套,哎喲,還是沖鋒衣呀。”
“我,”
安安并沒有上前,隻是掃了一眼,就看清楚了,那濕漉漉的衣服,貌似還是一件沖鋒衣。而且,吳丢好像沒有這件衣服來着……平常也沒見她帶回來過,難不成是她交男朋友了?
安安暗搓搓笑着,走過來,挽着許吳丢的胳膊,湊過來拷問她:“老實交代,這衣服,是不是男朋友的?嗯?”
許吳丢聽到男朋友三個字,心裡一陣莫名緊張。
有些猶豫,“我,這件衣服,其實……其實是…”
她不想騙安安,但同時也不願意讓她知道這件衣服是誰的,主要是解釋起來,真的有些麻煩。
而且,宿舍裡沒人不知道賀骁,她不願意因為一件衣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安安見她遲遲不開口,倒也沒再問了,“好啦!不願意說,就不說,我又不是八卦記者,以後啊,你要是想說你就跟我說,畢竟這件事是你的個人私事。”
許吳丢怔住,看着安安,眼裡露出一抹感激,“嗯。”
安安眯眼看她反應,“看來,是真的有男朋友了,”随即伸手搭在許吳丢的肩膀上,兩個人邊說邊往屋子裡走,“吳丢啊,平時看你挺乖的,所以談戀愛,到底是你主動的,還是那個人主動的?”
許吳丢無奈笑了,一臉坦誠道:“沒有,我,沒談戀愛。”
“沒談?那衣服?”
“總之,是我,一個,朋友的。”
“哦,朋友啊……”安安抱手,笑得邪肆。
許吳丢覺得她肯定是想多了,“真的,你,别多想。”
安安穿着青蛙棉拖鞋,腳尖一轉,跳上床,“好好好,我不多想。”
許吳丢也坐回自己的床鋪,她把收好的衣服疊的整整齊齊的,抱着放進衣櫃裡。衣櫃打開的那一瞬間,發出淡淡一陣沁香,她伸手握着懸挂的香囊,不知道在想什麼。
“吳丢,忘了問了,你平時用什麼香水啊?好香啊。”
安安雙腿交疊,一手撐着下巴,正在看她的電視劇。
許吳丢搖頭,“我不用香水,就是,普通的,香囊。”
“香囊?是什麼香?”
“茉莉花。”
曬幹的茉莉花,她從北昙帶過來的自制香囊,時間久了櫃子裡都是茉莉花香。
安安朝着她那邊,揚起下巴,看了一眼,一臉驚訝:“哇,你這香囊還挺漂亮,不會是你做的吧?”
她的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是的,我自己做的香囊,當時,在我老家,我還擺過攤。”
雖然賺的不多,但好在小姑娘會在香囊上縫制各種各樣的花朵形狀,樣式和款式以及設計,都是個人的古特構思設計。雖然是在小縣城裡面賣,客流量不是很多,但還是有幾個客人路過時,覺得新奇,便買了她的香囊。
安安眼裡露出一抹崇拜和驚歎,“真的嘛,你手藝可真好,那麼複雜的花朵紋樣你都會,我現在連縫衣服甚至是,”她伸手指了指身下的棉花被子,自嘲着,“甚至是連怎麼套被子我都整不明白。”
“我幫你。”說着,許吳丢關上衣櫃,走過來。
安安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立刻從床上彈做起來,“你太好了,許許。”
後來,許吳丢鑽進被罩裡,兩分鐘不到,她的兩隻手抓緊被子兩角,就這麼輕輕一撣,被子就套好了。隻不過頭上落了棉絮,看起來有些滑稽。
安安抱着許吳丢的一隻胳膊,少見的撒嬌:“許許,你可太棒了,跟你說實話吧,我家裡沒人會套被子,連我媽都不會,她隻會做美容打麻将養元寶,她也沒教過我。還好有你,其實剛上學那會兒我看你套被子挺快的,想跟你請教一下來着,但是你不愛說話,我也不好意思麻煩你,就這麼頂着一床棉花睡了這麼些天。”
許吳丢是知道的,但是剛開學步入大學那會兒,大家都是獨來獨往相處腼腆的。
她當時見安安蓋着棉花,心裡還是想問問她需不需要幫忙的,但是……當時她膽小,而且剛來的安安看起來挺高冷的,她隻好忍着沒敢開口。要不是這陣子的相處,兩個人逐漸熟絡起來,安安主動跟她說第一句話,可能未來兩個人也不會有任何交際。
許吳丢擡頭擦了擦額角,似乎是剛剛套被子有些悶,“沒事,不用,客氣的。以後,我教你。”
安安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
夜裡,兩個小姑娘蒙在被子裡看恐怖片。
許吳丢膽小,吓得一直捂眼睛,聲音聽起來,跟要哭了似的:“太,太吓人了。”
安安說實話也是膽小,就是嘴巴硬,“沒事,不給你聽聲音,你光看畫面,也沒那麼吓人的。”
說着,安安取掉許吳丢耳朵上的耳機,跟她說:“這樣不就可以了。”
許吳丢心有餘悸,聽了安安的話,倒還真的沒有那麼怕了。
看的是一部老片子,好像是僵屍系列的,許吳丢依稀裡有印象,好像小時候在福利院的大堂裡集體看過這個老式電影。不過,當時的小孩子都被吓得哭的稀裡嘩啦的,這其中還包括許吳丢。
電影看到中間,安安有意無意提了一嘴,“吳丢,你有沒有小名啊?”
許吳丢點頭,“栩栩。”
“栩栩?”
許吳丢解釋:“栩栩如生的栩栩。”
“挺好聽的。”
“謝謝。”
安安勾勾嘴角,“客氣什麼,是你這小名确實是好聽。對了,你這小名,是誰給你取得?”
許吳丢心裡咯噔一下,微微仰頭,眼神迷蒙,淡淡的說了一句:“可能是父母吧。”
她是被抛棄在街頭的。
被福利院收養,從那以後就跟着福利院的孩子,一起同吃同睡,一起上學。
記得那年她剛剛五歲。
福利院的護工媽媽跟她說,當時撿到她時,她貼身的衣服裡,塞着一個紙條,上面就寫着兩個字:栩栩
後來,栩栩,就成了她的小名。
福利院大多數的孩子,都跟着院長姓,也有的是被抛棄時,親生父母寫過孩子的名字,這樣他們可以就叫這個名字。有的孩子跟着院長姓,姓許,姓福,姓吳,都有。
許吳丢,這個名字,是照顧她的護工媽媽給她取的名字。
安安微微蹙眉,剛想問,為什麼要說可能?
可是,當她要開口時,許吳丢已經慢慢起身,掀開被子,回了自己床位。
她的聲音帶着一些困倦:“安安,我困了,先睡。”
安安想想還是算了,于是對她點頭:“嗯,好滴!晚安。”
許吳丢拉上床簾,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眼睛酸澀的厲害。
心裡,卻一直想着自己的小名。
栩栩。
這些年,每當她回想起自己小時候被抛棄街頭的場景時,心裡就難受,雙手攏了攏杯子,蓋住身體,她側躺着,任憑眼淚從臉頰劃過,浸潤了大半個枕頭。後來,她想着想着,便開始犯困。正當她準備睡覺時,放在旁邊書架上的手機傳來一聲震動。
她伸手,拿下手機,解開密碼鎖,就看到了賀骁給她發的微信消息。
【到宿舍了嗎?】
許吳丢一陣莫名,距離她回學校,得有三個小時了吧。他怎麼這個時候給她發消息問她有沒有到宿舍。
【嗯。】
一個嗯字,仿若石沉大海,就在許吳丢心裡期待緊張賀骁還會不會跟她發消息,說下一句時。賀骁就再也沒有回複了。大概,持續了五分鐘的樣子。
賀骁才回複:【嗯,早點睡。】
許吳丢心裡的熱切,再一次被點燃,【好。】
這一次,賀骁沒有把她晾一邊五分鐘,而是立刻回了。
【明天下午,你沒課,我去找你。】
許吳丢吓得手機都拿不穩當了,“什麼?”
她心裡一陣吃驚,這才回複賀骁:【你,你找我,做,做什麼?】
她還要去兼職來着。
賀骁看着這句話,明顯不悅了,【怎麼?你不樂意?】
雖然是一句話,不是從賀骁的嘴巴裡說出來的,但是隔着屏幕,許吳丢都能猜到,賀骁現在的面部表情是什麼樣子的。指定是生氣了。
許吳丢照實回答:【我明天,有事,沒時間。】
沒時間跟他出去。
而且,她根本就不是賀骁他們那個圈子的。
他找她,能有什麼好事。
賀骁氣得太陽穴直突突,每一次,每一次,許吳丢總是能以這樣平平淡淡的話語,将他弄得雞皮狗跳的。
賀骁按捺住脾氣,複問:【你明天,又要去兼職?】
那破兼職有什麼好做的?整天點頭哈腰的,到頭來一天的工資,還那麼少。
許吳丢猶豫了一下,回答:【是。】
因為要賺錢,要交學費,學費是一年一交的。
港大和北昙的大學不一樣,這裡的學費不菲,不同的專業費用也是不同,若不是她在考取港大之前,申請過助學獎金。恐怕,以許吳丢當時上高中一邊兼職一邊上學攢學費的功夫,是遠遠不及的。所以既然選擇了自己當初堅定的那一條路,她就要咬緊牙關,努力賺錢,這樣才可以把明年上大二的學費給湊齊。所以,她不能懈怠。
賀骁擰眉:【你整天去兼職,能賺幾個錢?】
還天天弄得自己一身狼狽。再說了,她這麼拼命是為了什麼?整天還瘦得跟個旗杆兒似的。
許吳丢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跟賀骁讨論錢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的心裡,下意識的想要避開這個問題。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打心底的不願意看到賀骁瞧不起自己。
上初中那會兒,她看到賀骁的第一眼,滿身貴氣,身上穿的,平日裡用的,确實是個實打實的有錢人家的孩子。就連班主任和校長都對他爸爸很尊敬,聽人說,他爸爸是港城有名的生意人,家裡是做房地産生意的,就連當年學校新建的兩所教學樓和一塊塑膠跑道,都是賀骁他爸爸資助的。這也就是為什麼,許吳丢每當和賀骁說到賺錢這個事情時,她心裡下意識地避開的原因。
許吳丢努力平複心情,回答他:【要賺錢的。這是,我的事,不方便,和你說。】
賀骁眉頭皺得更深了,有一種自己上趕着,人家卻不領情的挫敗感。
聲音明顯冷了一分,【許吳丢,你這是把我當外人?】
這一次,他發的是語音。
許吳丢心細,聽出來賀骁是隐隐生氣了,無奈的歎了口氣,打字回答他:【可你,也不是,我的,親人。】
那按照她這意思,他連個屁都不是對吧。所以也沒必要,多管閑事。
賀骁看着屏幕那兩個字,本欲發火,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強忍住了。
他氣得牙癢癢,【好,那你把我當什麼?】
許吳丢有些困了,但是面對賀骁時,她的心裡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她對他喜歡,卻又别扭,因為身份懸殊,可又沒辦法對他的話視而不見,不回複。
有時候想想,自己真的挺沒出息的。
【隻是,朋友。】
确實啊,也就隻有這兩個字,能解釋現在目前她和他的關系。
另一邊的賀骁,氣得從沙發上跳起來,像一隻炸毛的獅子,左右來回踱步,手裡捏着手機,手掌力道很大,好像再用點力,手機就會被捏碎。
坐在一旁的李蕩,看着賀骁這副模樣,不禁笑了:“阿骁,你說你,至于嗎?人家姑娘說得,也沒什麼不對呀。一個孤男一個寡女,你想追她,人家未必能猜得到。”
尤昊一臉認同,壞笑道:“就是,骁哥你這不行啊,許吳丢壓根隻是把你當朋友,啧啧。”
還有姑娘不喜歡賀骁的。
他确實是沒見過,這麼些年來,前仆後繼的那些人,賀骁眼高于頂壓根沒看得上一個。這家夥沒良心,說難聽點就是喜歡玩兒,純純一個浪子,向來沒有主動去追過一個姑娘,偏偏向來對任何事情都很執着,抱着有志者事竟成的性子,在當年也做了不少荒唐事。所幸,有一個位高權重的老爸管制着,隻要是不出格的事兒,全都随了他去。
在寵溺和溺愛的環境中長大的狼崽子,賀骁生成了與生俱來的驕傲自大,勢在必得的性子。尤其是這人見人嫌的暴脾氣,李蕩有時候都看不下去,但到底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李蕩會時常勸導他,隻要是不出格的事,他都會幫他去做。說實話,也就他李蕩,還有尤昊那個傻逼能夠忍受賀骁這脾氣了。
所以,李蕩了解,依照賀骁的性格,做了那麼多上趕着的事兒,到頭來許吳丢一句淡淡的,隻是朋友。其打擊度,他大約也能估摸出來。而且,這家夥沒追過女孩,還得慢慢教。
李蕩站起身,緩緩系好身上那文鄒鄒的西裝領口,走過來,擡手拍了拍賀骁的肩膀:“行了,阿骁,可能是你的辦法用得不對。”
賀骁一肚子火,斜睨了一眼李蕩,微挑眉,“什麼意思?”
李蕩一向是三人組裡的最會出謀劃策的老狐狸。
李蕩湊過來,小聲跟他說:“……”
果然,在聽了一會兒,賀骁總算漸漸平複好心情下來。
随後,二人重新坐回沙發,尤昊新開了一瓶香槟,賀骁一時心情好,直接把香槟當水幹了。
看得尤昊一臉心驚,不禁伸出大拇指來,“骁哥,這可不是水啊!”
“我又不是傻子,自己喝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