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和往常一樣,連續幾日的陰雨天,空氣都濕哒哒的,黏糊糊的,許吳丢打開車窗,看着窗外的風景。
正是清晨将近八點整的時間。
大街小巷,霓虹燈下,沒有匆匆行人,因為還下着毛毛雨。
空氣涼爽,許吳丢深吸一口氣,擡手攏了攏外衣,靠着窗戶眯了一會兒。
不過多時,終于到了目的地。
許吳丢下了車,看着眼前修建完好的毛坯大廈。四周交通便利,四通八達,商業區繁華區縱橫交錯,今天因為是周六,所以并沒有往來的上班族。
許吳丢按照地址,走進了大廈一樓,從一樓電梯口上去,按下最高層的電梯按鍵。電梯裡都是空氣清新劑的味道,最開始聞着倒也沒有什麼異樣,隻是電梯太高,時間久了,許吳丢總覺得心裡頭悶悶的。她擡起手來,額角已經沁出細汗了,掌心也是,好不容易等電梯到了。
許吳丢下意識地裹緊外套,提着公文袋出了電梯。
走着走着,身上有點怯冷,在繞過白色的走廊牆壁時,北面的冷風卷着濕漉漉的雨,接連往她身上灌。瞬間,許吳丢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渾身一震,那種感覺算不上好受,許吳丢心裡也明白,自己這肯定是要感冒的前奏了。
自從疫情那段時間後,她身體的抵抗力就大不如從前了,隻要是遇上生病,不到一兩周是好不全的。許吳丢有些懊惱,昨天晚上不應該貪涼吃冰淇淩的,現在後悔也晚了。
心裡想着這些,腳步很快到了7010
這裡将來,會是幾千平的大平層的辦公樓。
說實話,許吳丢心裡已經躍躍欲試了,她從未接手過如此大的裝修設計案子。
吸了吸鼻子,她攏了攏風衣,目光所及就是辦公樓的出入口。
大平層一眼望去,除去原本的承重牆,入目都是刺眼的白色乳膠漆牆面。
靠近落地窗戶的地方被防護欄和安全網給罩住,解鎖門安裝完好,接下來就是細緻的裝修布局。
許吳丢按照約定,提前到了十分鐘。
卻沒有見到跟她約定好的客戶。
許吳丢百無聊賴之際,拿出卷尺,開始丈量整個大平層。
等到她量完之後,腳下白色的鞋子也沾了不少浮灰,她除了覺得有點冷之外,心裡是難以抑制的興奮。
在面對如此大的室内設計案子。
隻是等她看清楚所有的房屋結構,再拿出圖紙和筆仔細勾畫原始結構圖時,越覺得這個房屋的方位、構造,很是熟悉。所處在東南亞,這個房子的主人并沒有采用當地的房屋構建風格,而是…更偏向于中式的風情。
喜歡中式風格,倒也說不上奇怪,但是讓她感到疑惑的是,客戶所提供的房屋方位、構造原始結構圖,以及對方所需要的設計風格裝修擺放,和她之前所做過的一個室内設計方案奇妙的重合了。
許吳丢握緊測量紙,指尖按壓其上,她擡眸,再一次打量整個房子。
除去必要的承重牆柱體、牆面、輕體牆外,四面都将采用玻璃和實木來搭載構建。
許吳丢心裡,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的腳步頓住,腳尖準備随時轉過,想要離開。
天空陰沉沉的,窗戶并未完全阖上,四面都是透光的玻璃,千萬朵陰沉的烏雲懸挂在高處,仿若要将這座拔高的參天大樓吞噬。
呼啦一聲!西面劃過一道閃電,伴随着雷聲轟鳴,吓得許吳丢肩微顫。那種感受,像是看了恐怖片的顫栗,手無意識的松開,數十張白色手稿伴随着席卷而進的冷風,頓時四處翻轉,飛的無影無蹤。
“唔。”許吳丢焦急的回望,忙伸出手來,想要抓住那些四處亂飛的手稿。
那一陣風,可邪乎了。
好不容易等風停了,窗外的雨,又開始淅淅瀝瀝起來,愈演愈烈。
一張,一張地撿起來。
她蹲下身,本來就有點難受,蹲下來時,明顯有些吃力。
白皙的手指剛觸及到落在地上的手稿一角,眼前忽然壓下來一道黑影,那人,胳膊很長,手指纖長,輕而易舉,先她一步,捉住那亂飛的手稿。
許吳丢感到詫異,正疑惑,視線恰好落在那人的腳上。
心裡,猛地咯噔一下。
她擡起頭來,入眼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風聲呼呼不間斷,男人穿着黑色風衣,黑色襯衫,唇瓣殷紅,面色像是被冷風裹住,沒有一點血色。
他長身立着,眉眼裡溢出的傲然和不羁,搭配那張何時何地都能令人挪不開的絕世容顔,驚訝的許吳丢,好久未緩過神。
再次看到許吳丢,漆黑的眸,泛起異樣的光,他嘴裡咬着煙,要掉不掉的,嘴角微微勾起,聲音漫不經心的:“好久不見。”
那一刻,仿若空氣都凝固了,連同她的呼吸。
許吳丢明顯大受震驚,僵硬在原地,她蹲在地上,而賀骁已經站起身,指尖夾着那張手稿,正好整以暇地低頭回望她。
“你……”許吳丢的聲音,依舊那般細小,微不可聞。
很明顯的,聲線顫抖。
心裡有個聲音,在呐喊,在催促着自己,要盡快逃離這個地方才好。
下意識,許吳丢轉身,準備逃離。
剛踏出去一步,手腕卻被握住,她頓住腳。
手腕被賀骁握着,他慢慢向她靠近,指腹摩挲着她纖細的手腕肌膚,對于許吳丢下意識地想要逃離,他早就有所預料到了。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許吳丢竟然會對他這麼避之不及,甚至連一句話,都不肯回答他。
他握着她的手腕,聲音低沉,越發深邃,“栩栩,見到我,你不開心?”
許吳丢感覺到雞皮疙瘩正在冒出,肩止不住的顫了一下,想要逃離。
許吳丢:“……”
她咬緊唇,強忍着情緒,丢下冷冷兩個字:“松開!”
那一刻,她的冰冷,漠視,隔閡,仿若冰冷的刺,盡數剜進他的肉裡,讓他難受,壓抑,無計可施。
他開始害怕,更加不肯松開她的手,而是走上前,拼了命的,想要從後抱住她。
賀骁摟着她的肩膀,聲音顫抖着:“你想都别想,老子找了你這麼久。”
許吳丢全身僵硬,臉色蒼白,眼裡是強忍的憤怒。
在賀骁擁抱自己的那一刻,許吳丢心裡,沒有往日的喜悅,剩下的,隻有惡心。
她試着用胳膊肘頂開他,說的話,直白又刺耳:“你找我,和我有什麼關系?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希望你不要再厚臉皮反過來糾纏我。”
他手扣住她的雙手,寬廣的肩将她擁護住,往日驕傲眼高于頂的賀骁,在聽到許吳丢這番刺激性的話語後,明顯表情變得僵硬。喜悅不再,那雙漆黑的眼裡,隻有無盡的占有和陰鸷。
可能是這七年的分别,将他磨砺重塑,他那些驕傲的底氣早就被時光磨平棱角。
在自己費盡心思的安排設計第一次的重逢、在看到許吳丢滿眼恨意的盯着他,眼裡沒有當初的喜歡後,生平不可一世的賀骁,感覺到自己像是一個笑話,屈辱感瞬間遍布全身。這種滋味,不好受。
他感覺到,自己被抛棄了。
他的一腔喜悅,被冷水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