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顔月擅用神君之力介入凡人輪回,壞了天神壇的規矩。
所以,天神壇發怒,天戒要來了。
他蜷縮身體抱頭蹲在地上,十指死死抓着頭發,五官在恐懼之中擰成一團,感覺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無比漫長。
引音羽裡那些神仙的話他根本沒心情去搭理,隻盼着早死早超生!趕緊給個痛快吧!
幾秒後,天戒破雲而下,一道藍色閃電将蒼穹與古榕客棧連接在一起!
雲層瞬間擴散成百裡寬的雲環,湛藍色天幕在雲環中無比清晰,而雲環正中心,正是顔月所在的古榕客棧。
靈川域所有生靈同一時刻擡起了頭,紛紛仰望這難得一見的盛大奇觀。
與此同時,千妖城城主、神鹿顔氏族長——顔忱,他站立于山頂之巅、天幕雲環之下,負手仰天,凝重喃喃道:“小月……我就知道,你果然一點兒也沒變。”
顔月:“啊啊啊啊啊!!!”
滋啦啦的電聲終于在顔月耳邊響起,他死死抱緊腦袋,恍惚間感覺到了那無比熟悉的剝魂抽骨之痛。
顔月一時記不起前幾次是因為什麼原因而挨的天戒,但天戒所帶來的痛覺卻像噩夢一般揮之不去。
一點點預兆出現,就會激起他身體裡的本能反應。
他就像驚弓之鳥活在天戒的陰影之下。
然而。
他疑惑地睜開眼,看了看手心,發現此刻身體裡所感覺到的天戒痛感,竟然是……恍惚的……是自己因恐懼而産生的錯覺!
事實上,他根本沒有挨到天戒!
顔月猛地轉身,被眼前一幕驚得撲通坐倒在地。
他看見關情半跪在他身後,左手苦苦支撐着身體,右手高舉,而天戒的藍色電光竟然在他身上來回閃現遊離!
顔月:“小花!!”
關情臉埋得極低,隻有顔月這個角度才能看清他表情是怎樣的痛苦不堪,一顆顆豆大的冷汗從他眉骨與鼻梁上滑落,他咬着牙,承受着巨大痛楚,卻至始至終一聲未坑。
顔月順着他右手往上瞧,發現原來是關關将天戒引去了他身上。
天戒從來不會劈這麼久,一般兩三秒就結束了。
可天神壇似乎在暗暗與關情較勁,遲遲不肯撤天戒。
關情也在較勁,再痛也不肯服軟,右手固執地高高舉着。
顔月急忙爬起來去拉扯關關,試圖通過關關将天戒引回自己身上。
當他觸碰到關關,天戒停止了。
關情五官瞬間舒展,身體應勢倒下,重重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本就白皙的臉此刻看不出半點兒血色,下唇被他自己咬破了皮,一道鮮血從他嘴角流進脖子裡,眉清目秀的五官散發出支離破碎的美。
顔月怔愣愣看着他從自己面前倒下去,一瞬間像被抽空了腦子。
不過現在不是發愣的時候,顔月迅速反應過來,抱起關情,施法往他眉心注入神力。
真害怕他一個小小的花妖承受不了這麼強的天戒,萬一神形俱滅怎麼辦啊!
顔月正焦急之時,目光忽而注意到了關情額前墜在眉尾處的紅色晶石額飾。
那顆紅色晶石隐隐散發着深情柔光,仿佛渴望愛意的孩子,不斷用微弱光芒吸引顔月注意。
當顔月真正注意到它的那時候,它又立馬黯淡下去。
顔月第一次覺得這顆晶石無比熟悉,熟悉得像四肢,像眼睛,像身體的一部分,甚至像他丢失的記憶。
相如賦撲過來,用手指試了試關情的動脈,長松一口氣道:“老大,不用輸靈了,應該隻是痛暈的,并沒有受傷。”
顔月把思緒從紅色晶石上收回,撤了手,抱着關情呆呆跪坐在原地,目光不自覺落在關情右手袖子裡的關關身上:關關竟然可以阻擋天戒……這靈寵到底是何方神聖?
嘴碎的相如賦在一旁聒噪,“呀,這孩子也不行啊,這就痛暈了,這麼點兒能耐還逞強,當年老大你被劈那麼多次都沒暈,還有花聽眠扛了三天三夜也沒暈,啧啧,诶!老大,你快趁機探他的靈!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東西!”
顔月回過神,抱着關情站起來,凝重地說:“相如賦,他是為了幫我才挨天戒的,我不能趁人之危。”
相如賦撓撓頭,“呃,好吧。”
随後,顔月同王後和女鬼解釋清楚情況,讓她們能夠安心,便急忙把關情帶回房間安置。
關情在他懷裡,腦袋軟軟靠着他的胸脯,眉頭時不時抽動,手指不自覺攥緊袖子,看樣子,意識還深陷在天戒所帶來的痛苦之中無法脫離。
顔月将他抱回房間,輕輕放在床上,為他蓋好棉被,再取來帕子将他臉上的濕汗與血漬擦幹淨。
他知道關情愛幹淨,因此十分仔細。
弄完了關情這邊,顔月才想起來自己沒穿外衣,而且就這樣出現在王後面前,頓時略感郁悶,自顧自尴尬地找來外套穿好。
他視線劃過銅鏡,看見自己頭上的束發有些松散,于是走至梳妝台前,摘下紅色流蘇發繩,用門牙輕輕叼着,就着銅鏡重新束整馬尾。
相如賦跟進來,坐到方桌邊,手裡把玩着兩顆骰子,沒來由地盯着顔月問了句:“老大,那根繩子什麼來頭,你以前天天給它渡靈光,當寶貝似的。”
顔月目光凝視在鏡子裡,聚焦于紅色流蘇之上,手中抓發的動作頓了頓,遺憾地說:“日記裡沒有記,我也不知道,可能隻是比較喜歡吧。”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喜歡這樣一根平平無奇的紅色流蘇繩子,可若是另一根一模一樣的擺在他面前,卻完全沒有喜歡和珍視的感覺。
隻對它才有。
顔月束好馬尾,于相如賦對面坐下,拂手變出日記和銀玉法筆。
相如賦身着一襲橙袍,情緒就像他的衣着顔色一樣,時刻都很熱烈,嘴巴裡總有說不完的話,“老大,剛剛辭風仙師來問我了,别的我都替你回答了,但我沒把小花幫你扛天戒的事情說出去,怎樣,我辦事靠譜吧?”
顔月沒擡頭,認真寫字,淡淡回應了句:“嗯,謝了。”
相如賦皮笑一聲,挑了挑眉,“嘻嘻,那回天庭後我能不能組局打兩天牌?”
顔月幽幽擡眸瞪住他,“不行。”
相如賦努嘴,甩了甩手,“切”一聲後,不忿道:“小氣。”
這時,房間外傳來了一排嘈雜而輕盈的腳步聲,正在以迫切的速度不斷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