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關情及時攬着顔月側身一躲躲了過去,蘭悟隻從關情身後斬落了他幾縷微卷長發。
衆人立刻以花面仙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撤退!
花面仙劈了個空,一轉頭,黑色長發像水草般迎着風張牙舞爪!
他臉上的鮮花隐約暗了幾度,好似中了毒。
顔月被關情護着與花面仙拉開了距離,此刻在他的花面上似乎看到了同兩百年前一模一樣的陰鸷與邪惡。
“哈哈哈哈!!”
花面仙的鬼魅笑聲中隐約帶着癫狂之色,與鎮仙塔上的刺耳風鈴聲一起充斥在風聲中,不斷刺激着現場衆人的神經!
“哈哈哈哈哈!被你發現了!不過曆經兩百年磨煉,蘭悟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蘭悟!就讓我再試一次能不能奪出你的神君靈源!!”
話音落下,花面仙手中的蘭悟神劍劍尖溢出一道強烈白光射向顔月!
關情擋在顔月前面卻被白光無視,白光像穿透靈魂一樣穿過了關情的肉‘體,直奔顔月而去!
蘭悟神力在草甸原中激起了呼嘯狂風,一連串哀鐘似的風息長鳴驚醒了整片草甸!
草浪猶如海浪,一波接一波地起伏墜落!
花聽眠等人皆滞在原地,風中猶如一尊尊石像,他們頂着刺眼白光目不轉睛注視着顔月,連向來泰然自若的杜蘭都露出了恐慌神色!
他們知道,若是蘭悟奪了神君靈源,世上便沒有人能再阻止花面仙!
說不定當他足夠強大時,蘭悟還會選擇與之締約!
如此,後果可比兩百年前的虎妖之禍要嚴重上百倍!
顔月緩緩擡起手臂,眼睜睜看着白光将自己的四肢以及身體所有部位盡數包裹起來,并與蘭悟神劍相連。
他正疑惑呢,下一秒,與兩百年前一模一樣的痛楚頃刻間漫遍全身!
“啊!!!”
另一股神秘力量不約而同地出現,與蘭悟在他身體中拉扯抵抗!
蘭悟在試圖把顔月的神君靈源剝離他的身體,另一股力量則恰恰相反,它與蘭悟對峙着,強行将神君靈源堵在顔月身體裡,霸道地不讓蘭悟吸取!
顔月感受到每一寸血肉裡都有密密麻麻的刺骨之痛,這痛甚至不亞于天戒!
他兩眼視線變得模糊,耳鳴嗡嗡不止,嘴裡發出的聲音從尖叫變為虛弱喘氣,随後身體一軟跪倒下去,隻剩一點點聽覺聽到關情的聲音在耳邊呼喚。
狂風來來去去,幾度将他艱難的呼吸吹散在空中。
顔月徹底喪失了感官,整個身體麻木的像一灘濃稠的液體。
但顔月還剩一絲意識與理智,巨大的困惑令他不甘心就這麼放棄抵抗。
他思考着除蘭悟以外,另一股神秘力量的來源。
當今三界之中,能與陽昆侖蘭悟匹敵的,除了天神壇,那不是就隻有……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陰昆侖。
顔月想起杜蘭的話——陰昆侖集上古衆神之惡,一旦出世,必定颠覆五界,茶毒生靈。
如果兩百年前與現在,都是陰昆侖在與陽昆侖蘭悟對抗的話,那這兩百年之間它又怎會毫無蹤迹?
顔月否定了自己的這個猜測,但實在想不明白,不是天神壇?不是陰昆侖?還有什麼東西能夠與陽昆侖蘭悟有着相同的力量呢?
他努力動了動手指,想到關情、相如賦、杜蘭、金璎珞,還有花聽眠和遊星,他們此刻應該正在拼盡全力對抗蘭悟吧:大家有危險,我得……我得起來保護他們……
然而顔月越努力嘗試讓自己恢複意識,意識卻消失得越快。
最終,顔月痛得徹底昏迷。
他忘了朋友們的處境,意識飄到了一大片茫茫白雪之中。
他笨拙地擡腳往前走,倔強地呼扇着稚嫩的翅膀,他還不會飛,圓鼓鼓的身軀差點就要被三尺厚的雪掩埋了。
翅膀尖尖上的玄羽還沒長出來,額羽也還沒變成紅色。
那時候的顔月還是隻純白色的小鳥團子,把喙和爪子用翅膀裹起來,往雪裡一鑽,那些兇巴巴的人類就看不到他了。
他不知道人類為什麼要追殺他。
反正從生出意識的那一刻起,他就天天過着在雪地裡躲躲藏藏的日子。
直到某一日,雪峰被厮殺污染,血染紅了雪,濃濃腥味充斥在冰冷寒風之中。
小雪鶴聽到有人大喊,“蘭悟!是蘭悟!!快跑啊!!!”
沒過一會兒,雪山安靜下來,一個身着棕色皮衣的男人,手持銀白長劍走出血污,出現在小雪鶴面前。
他溫柔地蹲下身體,把蘭悟背到身後去,小心翼翼地伸手為小雪鶴擦淨羽毛上的血珠。
“是妖就歸我保護,雪鶴也不例外,來,顔叔帶你回千妖城。”
“回家咯!”
“忱兒!你有兄弟咯!”
“顔忱!你又和月兒一起把魇寶藏哪裡去了!!”
“讓你們拿蘭悟練劍,結果你們拿來當燒烤架!!别動!!看我不抽死你們!!”
“要過年啦,今年送給族民們的對聯誰來寫……诶诶!!别跑啊你們!!我怎麼養了這麼兩個懶小子!!”
*
顔月突然冷靜而又迅速地睜開眼睛,身體平平地躺在床上,嘴裡快速說了句:“我就是那隻雪鶴。”
三秒後,古老的文字咒圈在他瞳心深處出現,一閃而過後消失。
顔月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就這樣呆呆平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醒了多久,呆躺了多久。
至于夢裡看到了什麼,更是什麼都沒記住。
腦袋昏沉,情緒恍惚,心口空蕩蕩的,好像心髒被挖掉了一塊。
他吃力地坐起來,轉頭打量周遭環境。
身下的褥子比較粗糙,但極為幹淨,隐約能嗅到陽光與草香。
瓦房内空氣通透,桌椅幹淨,擺放整齊,牆壁上挂着許多谷物與辣椒,看上去是個農戶人家。
顔月下床為自己倒了一杯冰涼的水,稍稍緩解了喉嚨裡緊繃的幹澀感。
屋外飄進來一陣陣地瓜濃香,撩得顔月嘴裡發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悄悄打開門縫,看見所有人都坐在院子裡,正高高興興地圍着篝火烤地瓜。
火光在每個人臉上跳動,驅散了看不見的陰霾。
杜蘭一雙暖暖的眼睛溫柔似水,她坐在花聽眠對面,正将手裡剛烤好的地瓜遞給金璎珞。
金璎珞感激涕零,并未接過地瓜,而是一把抱住杜蘭,“師父,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師父!嗚嗚嗚!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杜蘭笑着撫摸他頭頂,“啊……可我還不老吧?”
金璎珞揚起幼稚的臉,連連甩頭,“不不不不,師父不老!師父是全天底下最漂亮最年輕的女子!”
花聽眠一手搭在遊星肩上,一手搭在青年小妖童生肩上,他左擁右抱地享受着兩個小弟送到嘴邊的熱地瓜,還不忘揶揄金璎珞,沖金璎珞挑眉勾手道:“小娃娃,姑娘可不是這樣撩的哦。”
金璎珞那副幼态神色也隻有面對杜蘭時才會有,一轉頭瞪向花聽眠,便恢複成平時的蠻橫模樣,“閉嘴!要你管!”
花聽眠勾嘴笑笑,并不與之較真,視線有意無意與杜蘭對視上,斂眸若有所思。
杜蘭亦是如此,二人之間好似有什麼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顔月輕輕頂開門縫,視野擴大,看見相如賦獨自一人坐在院門口,惆怅地望着天空出神。
他又往另一邊瞧,卻沒尋見最期待看見的身影。
“顔月,你在找我嗎?”
聽見這個随性而利落的少年聲音,顔月愣了一下,随後眼角不自覺揚起弧度。
他走出房間,回頭順着少年聲音傳來的方向往屋頂瞧去,看見關情與顔忱并排而坐,一人手裡捧着一個熱氣騰騰的地瓜。
關情笑意盈盈,火光折射在他線條分明的颌角上,讓他原本就漂亮的臉多添了幾分柔和。
一頭茂密的微卷長發飄揚在星辰之下,在顔月眼中,這就是世間最美麗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