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關情突然斂了賤嗖嗖的笑,眼神變警惕的同時,迅速捂住金璎珞的嘴。
金璎珞也察覺到了危險氣息,悄然放緩胸口呼吸,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眼珠子咕溜溜探視前方。
須臾,叢林中由下及上漫起一層冷冰冰的濃霧,濃霧以極快的速度擴散,很快淹沒了整片叢林。
霧中的寒氣好似擁有浸過肌膚觸碰至靈魂的穿透力,令金璎珞膽戰心驚,四肢僵硬。
二人視野逐漸變得模糊,所見之處隻剩下蒼白濃霧。
金璎珞雙手緊緊抓着關情的胳膊,明明個頭比關情要高出不少,卻膽小地躲在關情身後。
關情感覺手上挂着一個千斤累贅,隻能一點點摸索前行。
他用手中的樹枝撥開濃霧,但剛揮散開的霧很快就會重新聚攏。
霧裡的水汽輕飄飄的,遊蕩在摸不着卻又近在咫尺的地方。
霧中開始傳出毒蛇吐信子的聲音,嘶嘶沙沙。
這聲音時而出現在左邊,時而出現在右側,詭異又虛幻。
金璎珞打了個冷顫激靈,揉了揉起滿雞皮疙瘩的胳膊,望着根本看不清視野的霧裡,小心翼翼問關情:“這裡面的妖怪怎麼不攻擊我們?”
關情還算淡定,一遍遍揮舞樹枝試探着前進,甚至有心情打趣金璎珞,“不知道,大概是看你長得可愛,不忍心吃你。”
金璎珞眼皮子沉下來,狠狠擰了一下他的手臂,“就不能不跟我開玩笑嘛!”
關情疼得哎呦大叫,跳起來與金璎珞拉開距離,鼓着桃花眼用樹枝指他,“恩将仇報啊!你個小沒良心的!”
吧嗒~
二人忽聽見踩到水坑的聲音,同時愣了一下,而後一齊低頭看向腳底,發現腳下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站在了深達腳踝處的水坑中!
濃霧明明絲毫沒有消散,水面倒影卻清晰可見,映出了許多根高聳入雲的直木。
他們看不見這些又高又粗的木頭的頂端,甚至連一片葉子都沒見着,仿佛隻是頂天的柱子,而非樹木。
根根直木皆由木橋相連,在水面上形成了一張懸挂在樹幹之間的橋網。
水面上漲速度極快,就這一會兒功夫便漫上了他們小腿。
關情意識到情況不妙,一把攬住金璎珞胳膊,帶着他淩空躍起兩丈之高,并借助倒影看見在左邊不遠處有落腳的木橋,于是跳了過去!
兩個人最終都穩穩落在橋上,金璎珞驚魂未定,扶着粗壯的直木不斷撫摸胸口順氣。
剛剛被關情莫名其妙拉着跳起來,他都不敢大聲叫喚,生怕會引來什麼可怕的怪物。
“天哪,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師父會不會也遇到這麼詭異的事情?”
他感受到關情的手掌落在自己肩膀上,下意識甩手打開,略感郁悶道:“關哥,下次你要幹嘛麻煩提前說一聲!别一驚一乍的行麼!”
關情站在他對面的霧裡,正仔細觀察這兒的樹木,聞言頓時沒什麼好氣,“你還真是不知好歹,下次自生自滅吧你!”
吧嗒~吧嗒~
金璎珞聽見關情的聲音自對面傳來,愕然意識到什麼,瞳孔猛縮,怔怔回頭看向自己肩膀上的東西,發現竟是一條黏糊糊的蛇尾!
這蛇尾足足有人巴掌那麼寬!
金璎珞:“啊!!!”
他瞬間彈跳起來縮到關情背後,靴子踩在木橋上發出哒哒哒聲響,回音在迷霧中顯得格外凄長。
關情擡起頭,瞧見上方濃霧中出現了一隻青色的蛇妖。
蛇妖隻露出一頭一尾,身體盤旋在兩根直木上,且隐藏在霧裡,令關情無法分辨它到底有多長。
關情上下審視蛇妖一二,微微一笑,偏頭對身後的金璎珞說話時,語氣還算輕巧,甚至有心情趁機調教金璎珞,“三百歲的小妖而已,連人形都沒有,不足為懼,你要不要試試?”
金璎珞探出半個頭,将信将疑地問:“你不騙我?”
關情咂了聲嘴,似有幾分嫌棄,“啧,你師父沒教你判斷妖齡和靈源種類嗎?自己不會看啊?”
金璎珞抱着佩劍眼珠轉了轉,郁悶道:“當然教過……但我太緊張,一下子想不起來……”
關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将他拽到自己前面,“去吧!”
金璎珞拔出銀劍,深呼一口氣,鼓起勇氣直面蛇妖大喊:“啊啊啊!我跟你拼……師……師父?”
咕咚。
銀劍突然從他手中脫落墜入水中,關情順着劍落下的方向看去,見水面已經上漲到了離木橋隻有半米的高度處。
落水聲沉悶而空曠,氣泡源源不斷自水底深處湧出水面,那掉下去的劍似乎一直在往下墜,始終不能觸及水底。
關情稍微驚訝了一陣,心想:尋仙榭的虛境真是厲害,我都分辨不出來真假。
但這份驚歎隻持續了幾秒鐘,很快趨于平靜。
當關情再擡頭時,瞧見金璎珞正淚眼朦胧地朝蛇妖走去,嘴裡哽咽地喊着:“師父,師父,你決定收我為徒了嗎,我可以留下了嗎,我真的可以留在雲浮宮了嗎,嗚嗚嗚。”
關情皺緊了眉,眼裡終于有了幾分緊張,心急大喊:“金璎珞!看清楚,那不是你師父!回來!”
金璎珞卻好似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往霧中走的腳步絲毫未因他的呼喊而停下,而且哭着哭着,還突然癡癡笑了出來,“師父,我來了……嘿嘿……”
關情眉心越蹙越緊,咬牙鎮定心緒,快步沖過去把金璎珞按在直木上,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狠狠朝他臉上扇了一巴掌,“醒醒!”
然而金璎珞滿臉癡迷之狀仰望着霧裡的蛇妖,身體還在不由自主地往蛇妖方向移動,對外界的刺激沒有任何反應。
關情不能松手,一松手他就會像個聽話的傀儡朝蛇妖走去。
“阿情……”
關情錯愕地愣了愣,聽到身後有人喚自己的名字,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即使心裡明明知道這是蛇妖幻化的虛境,但聽見這個聲音,心髒還是狠狠震了震,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心裡反複破碎。
他咬白了唇,睫毛止不住顫抖,緩緩回頭,看見漂浮在空中的已經不是蛇妖,而是一位白衣青年。
“大……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