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周清就昂起了頭,他們想要看的怯意,她不會讓人看到。
而昂着頭的福利就是她看到了人群中有人沖着她笑,在一片肅穆中,唯有他笑得露出了一口的大白牙,毫不在意旁人詫異的眼光。而後,這人甚至在這肅穆的氣氛中沖着她揮了揮手,周清很難忽略此人手上那枚黃金紅寶石的戒指。即使在在陰天裡都閃着奪目的光——是該死的許戈無疑了。隻見他緩慢的往前挪着,有些狼狽有些好笑,那隻手持續的空中揮了又揮,生怕周清沒看到。
實際上周清看得很清,甚至能看清那戒指上的細節,于是她磨了磨後槽牙。可是那一點微不足道的仇恨終究被風一吹就散了,周清生不起氣來,看到許戈的時候,她就忍不住也笑了,她知道他們來了,于是那股硬撐起來的膽氣就變成了真膽氣,估計這會讓她橫着走都沒問題。
有膽不過三秒,周清本想四周找他們,可是突然平地一聲“轟”的巨響,吓得她險些心髒都蹦了出來。這一響可是連着腳下的路都震動起來,何況這爆炸就發生在離她十米開外,有人被沖擊沖倒,有人受傷,反應快的立馬朝四周警戒起來,場面一時混亂起來,大概誰都沒想到竟有人膽子大到這個程度,在黑白道都有大人物出場的時候,在全員武裝戒備的時候,居然還有爆炸。
周清被晃得厲害險些就要難看的摔倒在地,就有兩雙手同時出手,一扶一拖,穩住了她。
周清驚喜的回頭,帶着期盼的眼神,她想,他來了,她就知道他回來,他終于來了。
于是她就看到了一臉笑意的……許戈,如果許戈出場有配樂的話,那一定非常急轉直下的喪氣背景……周清心想,許戈你可跑得真快。
拖着她腰的人是許戈,而拉着她手的人是張寒。
剛讓周清站穩,許戈便放開了周清,周清那一臉失望真的是太傷人了,雖然他本來就沒有做英雄的打算,他隻是剛巧做了一回紅領巾,可周清那一臉的失望是真的太傷人自尊了。于是他站的筆直,仿佛他不是那個做好事不留名的紅領巾,張寒卻神情複雜的看向許戈,仿佛他是個不該出現的人,手卻依然拉着周清的手腕。
“她,居然來參加你父親的葬禮?”許戈這話卻是沖着張寒說的,言語裡充滿了調侃,顯然之前張寒肯定是用什麼借口搪塞過他。
周清試着甩了一下,卻并沒有掙脫張寒的禁锢,再看向張寒的臉,那倒是真的五顔六色的好看,讓人不免缺心少肺的胡亂猜測起來……
“轟、轟、轟”接連開始,仿佛剛才那一下“轟”隻是一個預告,現在才是真的開始,周清隻覺得腳下這塊地闆都快被掀起來了。周清胡亂的抓着。
周清再一次被人扶住了,周清很想對身後的許戈調侃一二,您管好自個兒就行了,我能行……于是轉頭就不經意的看到那一臉的絡腮胡。那一刻,周清臉上由驚到喜,那種喜悅是無法掩飾的,從嘴角到眼角,每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眼睛裡突然就有了活氣,仿佛這震耳欲聾的轟轟聲是他們重逢的禮炮。
周清表達喜悅的方式很簡單,她說,馬步紮得挺穩啊。
隻是這“轟、轟”聲中,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也聽不到别的任何聲音。
周清終于感覺到手腕傳來的痛了,原來她的手還在張寒的手裡,張寒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周清隻覺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這狗繩勒斷了。
周清想,斷了就斷了吧,能讓她重新獲得自由,好像斷個掌也值得。就是斷了手是不是給人家端茶送水、做牛做馬都不合适呢,這麼想着,周清又覺得這手還是不要斷了吧。
擡頭望向Phoenix,他正在對着張寒說着什麼,他的嘴似乎張合了那麼幾下,周清依然聽不見一個字,隻是從下往上看,能看到他的絡腮胡子動了下,于是周清腦補了一下,這嘴部的肌肉群也是好看的。哎,周清想,自己是徹底完了吧?
自己是真沒出息啊,不就是被這個人救了那麼一、二、三、四次嘛?不就是每次都是生死關頭嘛?
終于,張寒松手了。
就像兩個男人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似的。
張寒松手了,于是他看到了周清頭也不回,就像她走出家門口那樣,既然決定了就絕不回頭,所以她連家裡的門禁卡都沒有帶走。
隻是那時候,張寒是有信心把她追回來的,周清的脾氣他太了解——非黑即白,但是他想大不了他們從頭來過,他有的是信心讓周清再愛上他。
直到張寒不得已踏上這片土地,他才覺得以周清非黑即白的性格,也許是回不到過去了,要瞞下這段經曆,可能不難,可是手上沾染的火藥味、迷藥味以及血腥味,他能保證周清都聞不到嗎?
除非周清不在意這個人,而當她在意一個人的時候,她的嗅覺比狗靈敏,也許女人都這樣,這就是她們獨有的天賦……
就在張寒想要低調從事、為以後留夠退路的時候,他卻又一次遇到周清,就像是注定。還是在緬北,還是在大世界。大世界是個怎樣的存在呢?說是世界上最藏污納垢的地方也不為過,那是個什麼都可以用來交易的地方,錢、權、命,隻要你想得到,就都可以用來交易。何況還是張國良留給他的遺産之一。
又一次遇到周清,難道不是老天在暗示什麼嗎?這都不是暗示,是明示了,如果這樣他還不好好珍惜……簡直就是要天理難容了。
天理難容啊,可是現在他放手了,如果不放開,難道真的要拉周清給他陪葬嗎?
有一瞬間,他懷疑是許戈動的手,可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他和許戈的利益綁定那麼深,平時小打小鬧還行,這麼大的陣仗,不會是許戈。何況許戈也是無利不起早的生意人,又怎麼會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呢?那麼如果不是許戈,那麼就是張國良的舊仇了。
可是張寒還是放手了,于理,許戈那邊斷供,沒了鄧博士,許戈恐怕比他更着急,于情,他終究還是不舍得讓周清給他陪葬……
張寒放手,同時也放開了兒女情長,他畢竟是要做大事的人。“周清,你走吧,頭也不回的走吧……”張寒心裡默默的說着。
可是,周清回頭了……
天空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明明雨季還沒到,卻下起了雨,雨能讓雷啞火,真是一場及時好雨,不知道是為了給人送行,還是天要助人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