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擁許久後,沈鏡漪漸漸平複下來。
她的視線落至自己的手臂,緩緩退出懷抱,神色淡然。
沈淵渟紅着眼:“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做什麼?磨磨殺驢當然是要慢慢來。
追擊的小喽喽早已離開,如今兩人成功離開山寨,短時間不會再被人搜查此處,大可以小心避開山路離開山寨。
沈鏡漪看山的另一側,那邊似乎也沒有動靜。
“那位顧公子和我分道揚镳了,”沈鏡漪輕聲道,“我們要不要去找他?他為了護我傷得很重。”
沈淵渟半垂着眼,許久,開口道:“他帶的護衛不少,應該不至于有我們這般狼狽。”
見他這般說,沈鏡漪便不再提此事,餘光瞥見沈淵渟腰間的匕首,詢問道:“兄長還會用刀?”
沈淵渟猛地擡眸看向沈鏡漪:“你要做什麼?”
沈鏡漪笑了一聲:“我手臂上的傷口總要收拾一下,勞煩兄長幫我将它剔出來了。”
“不是隻是擦傷嗎?”沈淵渟瞳孔微震,他明明——沈淵渟沒有再遲疑。他利落地取刀将沈鏡漪的衣袖割開,擡眸看了沈鏡漪一眼,提醒道,“會很疼,忍着點。”
沈鏡漪甩了甩另一隻手臂,擡手,緊緊咬住衣袖。
見此,沈淵渟便不再猶豫,繼續撕開衣袖,入眼便是黃豆大的血洞裡緩緩淌着鮮血,裡面一顆不大的銅珠嵌入其中。
随着刀尖緩緩在其周圍剜轉,珠子漸漸松動,衣袖被洇濕得更加徹底。
沈鏡漪緊咬衣袖,眉頭緊蹙,額頭上也漸漸沁出細密的汗珠。
沈淵渟将銅珠扔遠,用自己的衣袖輕輕擦拭沈鏡漪的額頭:“好了好了,已經處理好了。”
沈鏡漪垂眸盯着那嫣紅的衣袖,道:“還沒好。”
“我這就帶你下山。”沈淵渟仿佛聽不懂沈鏡漪意中所指,自顧自道。
下山,城中的人都正虎視眈眈地盯着山下,隻等着沈鏡漪一露面便要借機審判一番,這是那些為錢财奔波的貧民,閑暇時刻所剩不多的樂趣,将自己所豔羨的人驚醒一番貶低,滿足自己貧瘠的心靈。
馬車在沈府内部停下,面上焦急萬分的沈大夫人帶着沈府衆女眷早已在近處等候多時,車簾緩緩掀起,她們先看到的就是沈鏡漪那染着血迹的半個身子,刺眼的紅,而後就是那難以忽視的血腥味。
“漪兒啊!她怎麼樣?不是說交好錢就不會有事嗎?”
沈淵渟和湊上前來的小水以一同将沈鏡漪從車廂内扶下來,沈鏡漪手臂上的衣服堪堪遮住肌膚,手掌上,臉頰上皆是觸目驚心的紅痕,本就有些失血過多,如今在速度雖是放慢但仍是颠簸的車廂内走一遭,臉色更是慘白,許久沒有喝水的喉嚨隻能勉強發出一聲聲嘶鳴聲。
沈大夫人關切地上前詢問情況,沈淵渟提聲:“母親,不要在外面太過停留了,妹妹身上的傷需要趕緊處理。”
聽此,衆人忙是散出一條路,沈淵渟瞧着唇色慘白早已渾身用不上力的沈鏡漪,索性不再顧及什麼,直接彎身,一手環住腰部,一手架着腿窩,直接抱起,穩步向前走去。
沒走一段路,沈淵渟便感覺懷中的人輕輕拍拍自己胸膛,于是便止步,輕聲道:“是我走得太快晃到你了嗎?”
“嗯!”沈鏡漪咽下本以到嘴邊的拒絕,輕嗯一聲後,便強行止住因發聲導緻喉嚨的刺痛感,将頭湊至沈淵渟胸膛,回避一切。
大夫很快便來到了沈府,在沈鏡漪的房間診斷,沈大夫人和沈行之則在外面坐等。
沈淵渟換了一身衣服,又是痛飲幾杯茶潤了潤喉嚨,這才問道:“顧公子我不曾見到,也不知?”
沈大夫人将前些時辰李家的情況一一叙述:“那孩子隻怕是瞞着李老爺子去的,李家老爺子知道後氣暈過去,醒來後便派人直接沖到山上去了,那孩子隻怕是比漪兒傷得還要重,直接被幾人轎辇擡着回的城中。”
沈行之不語,隻是餘光瞧着自己那一向行事最為嚴謹有度的大兒子,雖然事情發生突然,可其中還是有一些貓膩經不起細細推敲,不過是一次劫持,怎麼就會讓山匪絲毫不顧及官府,竟讓兩家人傷到這種地步。
半晌沈行之開口道:“你呢?有沒有受傷?”
沈淵渟神色平淡道:“妹妹那裡出事後,所有人便趕去了她那裡,我便趁機逃了出來,并無大礙。”
沈行之點點頭,不再詢問。
第二日,李家便有人來傳話說是家中少爺醒來,想問沈小姐如何。
沈淵渟出面将其攔在正廳,讓人回話,說是并無大礙,隻是一些皮外傷,好好休養便好。
沈鏡漪的手臂在服用麻沸散後被大夫細細縫好,這些日子隻能是小心照看。
沈大夫人後面來探望,說是探望,不過是在核實一遍事情。
沈淵渟過來送湯藥之時,沈大夫人早已離開,隻留沈鏡漪一人在窗邊坐着。
“剛才誰來了?你怎麼還不開心了?”
沈淵渟問,将溫熱的湯藥捧到沈鏡漪唇邊,用湯匙喂至她嘴邊。
沈鏡漪張口喝下,許久這才将湯藥一口不落地喝完,垂着眼,想起那日在山上的種種,心中五味雜陳。
“需要吃顆果脯嗎?”沈淵渟起身,想要去拿不遠處桌子上的糕點什麼的。
沈鏡漪不語,隻是靜靜地看着,而後隻管張口含住沈淵渟地至唇邊的果脯,沈淵渟指尖微頓,視線落至那微微濕潤的指尖,喉結滾動,而後緩緩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