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駛到和陽街時,突然颠簸了一番,蘇绾缡還沒有穩住身形,就聽見外面傳來賀乘舟喚她的聲音。
她掀開車簾,賀乘舟正騎馬攔在了車前,看見她的刹那,眸裡滲出難言的興奮。
“绾缡,跟我走。”他看着她道。
芩月橫在蘇绾缡身前,壓着長眸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
“我與你家主子有要事相談。”賀乘舟看了她一眼,明白她是蕭執聿派來監視蘇绾缡的。
再出聲時,語氣倒是穩重了起來。
芩月轉頭看了一眼蘇绾缡,見她點頭以後,才收回戒備的姿态,跟在蘇绾缡的身後随着賀乘舟入了茶樓。
包廂内,芩月被打發了出去。
隻留下蘇绾缡和賀乘舟二人。
“绾缡,你現在可以回到我身邊了。蕭執聿他長不了了。”
眼見門被關上,賀乘舟刻意僞裝出來的穩重頓時消失不見,他抓住蘇绾缡的手,渾身因為興奮而止不住顫抖。
聽見這莫名其妙的話,蘇绾缡蹙眉,“你在胡說什麼?”
“你還不知道嗎?此次赈災一事,蕭執聿有貪污之嫌,聖上已經下令,暫停蕭執聿首輔之職,令他賦閑在家。”
賀乘舟解釋道,語氣因為過于激動而染上了幾分尖利。
“不可能!”蘇绾缡抽回手,她不相信,蕭執聿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貪污!
“绾缡,無論你信還是不信,事實就是如此。蕭執聿,他完了!”
聽見蘇绾缡這樣維護蕭執聿,賀乘舟有些不高興,蕭執聿是怎樣的人,她了解嗎?憑什麼這樣斬釘截鐵地肯定。
“绾缡,回到我身邊吧。他如今和庶民有什麼區别?我現在是戶部侍郎了,我有能力了,我可以護好你的。”
蕭執聿如今說得好聽,是賦閑,可是朝堂瞬息萬變,樹倒猢狲散,誰會等着他蕭執聿東山再起的那一天。
聖上如今不過是念着曾經的情分,給他留了顔面罷了。
手下敗将,不足他挂齒。
賀乘舟沒有将情緒過多放在蘇绾缡為蕭執聿擔憂的事情上,他重新抓住蘇绾缡的手握在手心,向她承諾道。
绾缡是怎樣的人,他了解。
她對誰都是這樣善心,對于蕭執聿不過是顧及夫妻一場的情分。
對于他,沒有什麼感情的。
如今,隻要他們二人和離,他就可以永遠和绾缡在一起了。
“我會娶你,給你最風光的婚禮,我會帶你祭祀叩祖,讓你真正入了我賀家,成為我最親的人。”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白日裡我去上朝,下了值我就帶你去逛街。休沐的時候,我帶你遊曆山川,你彈琴我就吹笛,你作畫我就研墨。沒有人再可以分開我們了。”
賀乘舟眼裡發亮,這些都是支撐他一個人走過那麼久的信念。
他等了那麼久,終于等到了今天,終于,他想要的一切都回到了自己身邊。
“未來,我們還會有孩子。無論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會教他四書五經,授君子六藝。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很聰明……等他們長大了……”
蘇绾缡已經聽不見賀乘舟在說什麼了。
她從未想過,蕭執聿會有倒台的一天。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蕭執聿無所不能。
可是卻忘記了,他從區區白衣走到一朝首輔,他不比任何人容易。
朝堂波詭雲谲,爾虞我詐,帝王之心向來難測。
賀乘舟寒窗苦讀十幾載,她不願意他官途止步于此,不願意他死于囚牢。
可是蕭執聿難道不是嗎?
要經曆多少明槍暗箭,才能走到如今的位置。
要有多小心敬慎,工于算計,才能居高不下。
可她卻一直以當初他逼自己成親為由,一次次讓他為救賀乘舟而深陷帝王猜忌之中。
他的每一步棋,自己是否都是那唯一的變數。
“绾缡,和他和離吧,回到我身邊。”賀乘舟扶着她的雙肩,神采奕奕地看着她。
和離……?
她要跟蕭執聿和離嗎?
許是看見她眼底的猶疑,賀乘舟的興奮勁下來了,直到此時才看出蘇绾缡一直的心不在焉。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绾缡,你……喜歡他了?”
問出口的時候聲音都在發顫。
喜歡……?
像是被這兩個字燙到,蘇绾缡迅速回過神來。
她看向眼前眸中滿含希冀的賀乘舟,知道他希望她回答“沒有。”
她明明可以說出口的,明明可以給他他想要的答案的。
可蘇绾缡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叫她根本說不了違心的話。
是喜歡嗎?
她看向了賀乘舟。
他描述的畫面是那樣美好。
可是,畫面裡的人不再是賀乘舟了。
那張臉,變成了她曾經讨厭,後來愧疚,現在擔憂的人。
那個日日夜夜與她貼面相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