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要說,是因為昨夜的事情?
“這蝦仁不合你口味,明日我換一樣。”蘇绾缡還沒有解釋出個所以然來,蕭執聿率先替她開了口。
他溫和地笑了笑,仿若方才那般陷入陰翳的人不是他一般。
蘇绾缡一時也有些摸不清他的情緒了。
隻愣愣道,“好。”
林州災情大有緩解,城門早已經重新開放。
吃過早膳以後,蘇绾缡就要去長崖村授課。
府内,隻餘蕭執聿一人。
他為蘇绾缡收拾好書冊,送着她出了府門,就站在原地看她離開。
車夫揚鞭,一聲馬鳴,馬車在視線裡越發的小了,蕭執聿眸中溫和漸漸殒退,隻那雙眼睛毫無溫度地盯着馬車駛離的方向。
所以,是又要跟他拉開距離了嗎?
昨夜,他發現蘇绾缡沒有昏睡,立馬就收了手,就是害怕吓着她。
可是今早一看,她果然還是害怕他了。
所以,是發現了嗎?
他舌尖磨了磨裡側的尖牙,漆黑瞳仁裡透出幾分意興闌珊的味道。
怎麼辦?他還不想結束。
他為绾绾親手打造的金籠還不想讓她那麼快知道……
“蕭執聿!”
猝不及防的,遠處轉角,蘇绾缡又重新折返了回來。
單側的粗麻花辮垂在胸前,微風輕揚起緞帶,她提着裙裾飛奔過來,翩然若蝶。
蕭執聿呼吸一滞,愣愣地看着那道天水藍湧至身前,清幽蘭花香氣撲了滿鼻。
“蕭執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蘇绾缡幾步跨上台階,站定在了蕭執聿身前。
她仰起頭看他,雙頰因為奔跑染上一層薄紅,額角也沁出了密汗。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
可那雙眼睛,依舊充滿了活力,幹淨明亮。
像是山間田野最自由的風,即便拂過千萬裡,依然猶有餘力過遍江海山川。
蕭執聿睨眼瞧着身前的人,紅唇一張一翕,偶有粉嫩舌尖探出。
她呼吸很不穩,聲音裡帶着細微的喘息,随着胸腔震顫。
很好聽……
“蕭執聿?”蘇绾缡喊了一聲。
“好。”
他重新擡起眼,也沒問要去哪,回答得幹脆。
桃花眸上揚,似受到感染一般,黑沉眼眸也漾起澄澈柔光,像是某種動物的眼睛,純粹忠心。
隻要蘇绾缡給他一條線,他可以去任何地方。
許久未曾來到長崖村授課,蘇绾缡一進入私塾,孩子們就都圍着她打轉,叽叽喳喳說着好想她之類的話。
蘇绾缡失笑,摸着其中一個稍高孩子的頭,“小猴子,你這臉怎麼回事?又去爬樹了?”
被叫做小猴子的小孩臉一紅,低着頭道,“蘇娘子慣會取笑我,我已經不爬樹了。這是我爹打的。”
話一出口,一群孩子就咧着嘴率先笑出了聲,個個笑得前仰後合。
“蘇娘子,自從他上一次在林間撿到那個大哥哥以後,他老爹就給他設了門禁,他哪裡還有時間去爬樹啊哈哈哈哈。”另一個與小猴子年齡相仿的男孩取笑道。
“蘇娘子你好久沒來,城門開放以後,那位大哥哥還來這裡看過我們呢。”
提到了這人,立馬就有人想起了前些日子發生的事,連忙向蘇绾缡說道。
聽見這個稱謂,蘇绾缡自然明白他們說得是誰,除開祁誦還能有誰呢?
隻是他堂堂顯朝太子,來這長崖村做什麼?
像是看出蘇绾缡所想,有小孩子又叽叽喳喳道,“陳大哥說過不了幾日,蘇娘子就會回來了,果然沒騙我們。可比徐先生靠譜多了。”
“你懂什麼?徐先生隻是不愛講話罷了。但是他一定也很了解蘇娘子。”
“可是蘇娘子親自照顧過陳大哥,自然是跟陳大哥更熟!”
“蘇娘子與徐先生一起授課那麼多日子了,陳大哥才來幾日?!”
“認識日子久,就一定合适嗎?畫本子上寫着的都是一見鐘情!”
“不是的!”
“就是!”
“不是!”
“我覺得小花說得不錯。徐先生要更合适一點。”
“你懂什麼!竹馬是抵不過天降的!我倒覺得……”
“你覺得什麼?牙都沒長齊呢?”
“……”
場面一下混亂了起來,蘇绾缡愣愣地看着這群孩子七嘴八舌地争論,後知後覺,他們這是在給她相看?
蘇绾缡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幾次想要張嘴,都被這群孩童的聲音壓了下去。
“都别吵了!你們說得都不算,得蘇娘子說!”一窩蜂吵鬧的聲音裡,小猴子聲嘶力竭吼了一聲。
這一下,所有的眼神都凝向了蘇绾缡的身上。
被着這麼一群天真稚童的眼神盯着,蘇绾缡一瞬間猶如芒在背。
特别是感受到在一群疑惑希冀的眸光中,有一道更炙熱壓迫的眼神投遞而來時,更是吓得喉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