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中的,強勢地,壓倒性地一眼看穿了她今夜種種的不對勁。
心虛一般的,蘇绾缡掙紮的動作慢了下去,像是害怕被他發覺,扯着他緊實小臂的手松了幾分力。
她眨眼,偏頭躲開他從後輕擡眼睑射來的打量眸光,狀似鎮定道,“沒見誰。”
耳後,似有一聲低沉輕笑,她還未分辨清其中深意,頸側便驟然一痛。
蕭執聿咬着那塊軟肉,内側犬齒緩慢磨砺,力道不算輕,卻也不重,像是懲罰般的故意将人釣得不上不下。
“绾绾,你很不會撒謊。”他含着那塊軟肉,在口中肆意攪弄撕咬。
直逼得她眼圈泛紅,清瑩水霧将落未落。
“總是有那麼多人觊觎你,肖想你。而你,總是不懂得拒絕。”
他鼻尖蹭着她的脖頸,眼神沉黑如同籠罩濃霧寸寸梭巡,可偏生語調卻是幽怨委屈,像是蘇绾缡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可是他願意原諒,原諒今夜她所有的不真誠,躲閃與抗拒。
于是他輕擡下颌,薄唇吻上那片紅痕,像是安撫地伸出舌尖輕舔。
“把你關起來好不好?”
他貼着她的耳邊,語調沉緩,動作親昵又柔和。
分明十足深情款款的模樣,說的話卻讓人遍體生寒。
蘇绾缡徹底怔愣在了原地,她僵硬地轉頭,不可置信地望着蕭執聿。
他知道他在說什麼嗎?!
後者隻是輕擡眼睑,用那雙深如黑潭的眼眸望她。
他盯着她的眼睛,鼻尖,像是要牢牢記住她的每一個表情。
這是今夜她第一次直面他。
所以,這樣才會聽話嗎?
“把你關起來,你就不能再出去,沒有人再能看見你,分走你。他們很快會把你忘記。你的眼神,心思,就都隻能落在我身上。你不會再騙我,總是叫我患得患失。”
他吻過她顫栗頸側,語氣溫吞,好脾氣耐心地解釋道。像是這簡直是一件對所有人都最有利的決定。仿佛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立馬實現!
他周身氣壓實在低沉得可怕,蘇绾缡仿佛到現在才意識到這個人今夜有多不正常。
寒意從尾椎骨騰升而起,渾身像是被潑了一盆雪水連牙齒都在打顫。
“蕭執聿,你……”
“——唔!”
語調洩出還未在空中繞旋,就被他仰頭封住尾音,撬開唇齒強硬頂了進來。
她眸中驚愕恐懼來不及釋放,就通通被他的強勢吻得破碎。
唇舌交纏,咂摸出羞恥水聲,血腥氣在唇齒間蔓延,他沒給她喘息的機會,硬生生吞進她所有的呻吟,又将自己的氣息盡數渡給她。
大腦被吻到缺氧,蘇绾缡睜着浸滿水霧杏眼,推搡他胸膛的手被輕易箍住,滾燙淚水就這樣從眼角無助滾落,連同她升起的所有羞恥和厭惡。
鹹濕眼淚滑進嘴角,在二人津液中洇出苦澀。
蕭執聿緩緩拉開距離,牽出一條糜豔銀絲。
他看着她,擡手擦掉她唇上水光,粗砺指腹就在她唇瓣上摩擦。
“你抖得好厲害。”
黑眸裡滲出不解,“為什麼呢?”
“更過分的不也做過嗎?”
“蕭執聿,我……我不舒服……”蘇绾缡紊亂氣息還未平複,察覺到他動作,慌忙按住那雙欲探自己腿間的手。
她幾乎是乞求地望着他,紅腫杏眼裡滿是驚慌和無措,淚水倔強地在眼眶中打旋。一副被人欺負狠了的模樣。
蕭執聿輕掀眼皮,與冷白肌膚相斥的是那雙深邃沉靜的瞳仁,面無表情的模樣多了幾分滲人的冷意。
半晌,他輕嗤了一聲,擡手擦掉蘇绾缡挂在眼睫上的熒亮淚珠,面色緩和下多了幾分痞,“原來是沒用晚膳,怪不得這麼嬌氣。”
他伸手撈過放置在一旁的青玉碗,湯匙在碗中輕輕攪動,還泛着熱氣。
“吃點再睡。”
蘇绾缡不敢再說自己不餓,生怕又惹着了他什麼。
連忙就要接過他手中的碗,卻被他擡手躲開。
他依舊牢牢将她禁锢在懷裡,在她驚疑的眼眸中洇出淺笑,聲線柔和,“我喂你好嗎?”
話這樣說,卻沒給人任何拒絕或是接受的餘地,一勺舀着蓮子粥的湯匙已經遞到了蘇绾缡嘴邊。
她顫着睫,啟唇吃下。
渾身僵硬地繃直,眼淚也不住簌簌往碗裡落。
像是終于發現了真面目,從前所有可以視作情趣的互動都變成了獠牙的利齒,尖嘯着鑽開她的骨骼,啃噬她的筋脈,打碎她的自尊,重塑成他手中最聽話的玩物。
可直到現在,她才真正意識到這是怎樣一個魔鬼。
白紙黑字不及親眼所見,遠不及這個人當面帶給她的惡劣沖擊!
而更可悲的是,她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他體貼入微,一碗粥飲完,又為她簌了口,就連擦拭嘴角的水漬也是他親自上手。
而這全程蘇绾缡就猶如一個提線的木偶,坐在他的腿上,完全的,排外的,像一個局外人一般任他擺布。
“绾绾,我真的好喜歡你,喜歡到恨不得每天都連着你,所以,不要想着離開。”
他吻她的眼睛,沿着眼尾含糊落在臉側,灼熱呼吸就在她臉上撩過,一寸寸落下,語氣柔和得像是誘哄。
情緒激動到大腦停滞,蘇绾缡眼皮重得厲害,沒有力氣去細揪他口中奇怪的“黏”字發音。
她隻覺得眼眶發酸得厲害,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淚水好像又要奪眶而出。
蕭執聿,沒有人是這樣喜歡人的,沒有人是這樣的……
她躺在他懷裡,無聲地流淚,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此一夜,蘇绾缡睡得并不安穩,她做了很多夢,夜間總是驚醒。
可每一次她睜開眼來時,都有蕭執聿輕拍着她的後背,哄着她重新入眠。
她不知道蕭執聿這一夜究竟有沒有睡着,隻是眼下對于他的好,她本能地抗拒,害怕,甚至厭惡。
所以直到清晨蕭執聿離開房間,她都沒有睜開眼睛看他一眼。
隻聽見他走時叮囑了一句,他已經做好了早膳,大概午時會回來。
蘇绾缡對他的事情并不感興趣,自然他要去哪裡她也不想知道。
隻偏過頭,裝作一副沒有聽見的模樣。
等到房門被重新關上,蘇绾缡才睜開了眼來。
眼睛還是很酸,昨日哭得太狠了。
她内心怔忪,盯看纏枝帳頂的眼神渙散模糊。
不知道這樣失神了多久,她眨了眨幹澀的眼,撐着疲軟的身子從床榻上起身。
吹了一夜的大風,溫度也并沒有降低,雨還是沒有落下來,日頭重新升起,空氣依舊沉悶。
壓得她喘不赢氣。
她長舒一口氣,非但沒有壓下心間愁悶,反而更加燥熱。蹙眉,走至雕花窗前,想要吹風冷靜。
卻不想,從外間驟然射進一枚飛镖,插着信紙射穿帷幔直直釘在了身後的倚柱上。
蘇绾缡心猛地一跳,她快速朝外望去,卻隻見花樹掩映,枝葉搖影。
她走回柱前,将那飛镖拔下,展開上面的信紙。
“速去崇山嶺西,可解你郁結難題。”
·
蘇绾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信了那封信,找了馬車就出了城。
許是心間的确太過煩悶,她需要做一些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需要有人為她指一條明路。
如果真能解她心中郁結,自然是比她一個人想破腦袋都管用。
至于送信的人,有何圖謀,等她到了自然會知。
蘇绾缡不在乎會發生什麼意外,畢竟,她不會再有比眼下更糟的情況了。
馬車出了城,停在了南郊,蘇绾缡付了銅錢,便按照信件上的指示徒步入了嶺西。
隻是,嶺西泛指太廣,送信的人究竟要她去哪處?
正疑惑間,轉過一條小路,猝不及防便聽見前方似有嘶吼怒音。
蘇绾缡連忙退了回去,蹲在一窩茂密林叢中,将自己身形掩了個全。
她屏息斂氣,悄悄探過頭去看,卻一眼撞進那颀長身影。
男人金質玉相,影青長衫勾勒出落拓身形,他微垂眼,神色冷漠倦怠,盯着跪于身前的人仿若在看死人。
下一秒,輕塵搭在那人脖子上的長劍快速擡起,頃刻揮劍而下,快狠砍下了那人的頭顱!
鮮血噴濺,如同溪流瞬間浸透塵土,蓄積一灘黑赤濃血。頭顱從頸上脫離,咕噜噜滾轉,染上肮髒泥土。
一雙僵硬到可怖雙眸直直投向蘇绾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