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checkmate)”
艾利安高興地推倒沃爾森的王棋,将它彈得老遠,語氣中滿是得意。
“這不算!”沃爾森抱頭哀嚎,“剛才那步是我走錯了!重來重來——”
沃爾森抓着頭發大喊道:“不算!不算!剛才那步下錯了!”
艾利安坐直身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沃爾森被盯得有些心虛,最後隻能沮喪地認輸:“好吧……算你赢——”
他話還沒說完,棋盤上的棋子忽然開始左搖右晃,随後“啪嗒啪嗒”接連掉落地面。
緊接着,一陣令人不安的晃動從地面深處傳來。
“地動!”沃爾森反應極快,抓住艾利安的手,将他一把拽到了桌下。
天花闆上吊着的金屬燭台劇烈搖晃,發出刺耳的“吱呀”聲,燭火也被颠得熄滅。
沃爾森緊緊握着艾利安的手,盯着頭頂那搖搖欲墜的吊燈。他的手心出了汗,滲進艾利安的指縫裡,緊張的顫抖順着接觸一路傳遞給了艾利安。
幾分鐘後,地動逐漸減弱,燭台也終于停下晃動。兩人迅速從桌下爬出,在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中,跟着人流沖出領主府。
花園中人影錯雜,侍從與士兵各自尋找掩護,空氣裡彌漫着塵土的氣息。
艾利安先是松了一口氣,正想轉頭和沃爾森說點什麼,卻察覺到不對勁——沃爾森太安靜了,自從逃出來後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說。
艾利安不由得看向身旁的少年,卻發現對方臉上已沒了平日裡的輕松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少見的嚴肅。餘光中,那些驚慌失措的人群也逐漸歸于安靜,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變得沉重起來。
不明所以的艾利安想要詢問,卻看見坎貝爾領主快步從城堡裡走出來。他鼻梁上還夾着一枚單片鏡片,鏡面上沾着些微灰塵,袖口也有墨水潑灑的痕迹,顯然地動發生的前一刻,他還在伏案處理公務。
此刻,他臉上那慣常的溫和笑意已被完全收起,神情冷靜而凝重。他掃視了一圈衆人,目光在其中幾位身上略作停留,然後點了點頭,舉起手中的信紙,像是确認了某個消息。
其他人接收到這個無聲的信号後,立刻行動起來——有人奔向馬棚,有人沖進倉庫,也有人徑直朝城牆方向跑去。所有動作都整齊有序,顯然是在執行早已訓練過的緊急預案。
艾利安還在消化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身邊的沃爾森卻突然邁步跑出,沖向自家祖父。他甚至顧不上回頭,隻一邊跑一邊喊道:“祖父!這次我也想幫忙!我已經十五歲了,我能做很多事情!”
坎貝爾領主正接過仆人遞來的軟甲,聽到聲音,動作微頓。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看了孫子一眼,然後淡淡地道:“你照顧好艾利安就行。”
沃爾森一愣,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轉身拉住了艾利安的手,急切地補充道:“對!還有艾利安,他是……他會光明魔法!他能救人!在獸潮裡,他真的可以救很多人!”
艾利安愣住了。這時他才知道,剛才的震動并不是天災,而是獸害。
而要達到這樣震撼天地的規模,是怎樣的一場獸潮?
沃爾森拍着胸口,語氣格外堅定:“祖父,我也是坎貝爾家族的一份子。這是延續在我們血脈裡的責任!我不能袖手旁觀。”
坎貝爾領主望着他,目光複雜。他沉默片刻,低頭深深看向眼前的少年,然後緩緩歎了口氣。
“聽話,沃爾森。”他說,“你的任務,是照顧好聖子冕下。我不希望你們出任何事,教廷也是。”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從頭潑下,兩名少年都怔住了。
他們以為自己藏得很好,以為在這座城裡,他們隻是兩個“普通少年”。可他們沒想到,智慧的長者早已看穿一切,隻是不願點破罷了。
坎貝爾領主沒有再多言,隻是默默将軟甲扣好,系緊腰帶,轉身朝城牆方向大步離去。
他沒再回頭,身影越走越遠,像一座大山,沉穩、厚重,獨自扛起了暴風來臨前的第一道防線。
領主離去後,艾利安才回過神來,看向身邊的沃爾森。
對方低垂着腦袋,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像是在苦惱自己沒能派上用場,又像是在擔憂親人的安危。
艾利安小心翼翼地問道:“沃爾森……你沒事吧?”
沃爾森聞聲擡起頭,勉強扯出一抹笑,卻比哭還難看:“沒事……我隻是……說不上來,心裡有點慌。”
“相信有了坎貝爾先生的指揮,一定沒問題的。”艾利安知道自己的話很蒼白,但此刻他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對方。
“……我知道,以往坎貝爾也會有獸潮。”沃爾森皺起眉頭,方才堆起的笑意很快被更深的憂慮吞沒,“但這次……我總感覺有些不一樣。”
“算了,不說這個了。”沃爾森搖搖頭,繼續說,“我們現在還能做點小事,城裡肯定已經亂套了,坎貝爾又沒有神父……”
“我可以去救治傷員!”艾利安立刻應道,捧起沃爾森的手,眼神堅定。
“诶?”沃爾森有些怔忡,“你不擔心……身份暴露嗎?”
艾利安反倒有些意外地反問:“剛才坎貝爾閣下不是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嗎?”
“……對不起,”沃爾森垂下眼睑,“剛才我腦子太亂了,沒反應過來。”
他重新擡起頭,對上艾利安關切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氣:“我現在沒事了,真的。走吧,先去市集,那裡人最多,肯定也最亂。”
當他們抵達時,眼前的景象令人心驚:
市場一片狼藉,原本整齊搭建的雨棚此刻歪斜扭曲,有的被連根拔起,砸在攤位上,有的如破布一樣垮塌在地。木架折斷,布簾撕裂,空中漂浮着嗆鼻的灰塵與果蔬腐氣混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