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三封惹怒姒沐的三封密信,便靜靜躺在了蘇聞的桌子上。
【大皇子打敗北晉,即将凱旋回京。】
【北蕭王病重,欲接質子蕭雲逆回國。】
大皇子姒嵇,手握重兵,其生母又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因此這位野心勃勃的大皇子,一直對皇位虎視眈眈。
而北蕭質子蕭雲逆,身為《咫尺天涯》的男主,除了與公主姒念羁絆的感情線外,蘇聞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狠辣的手段,同樣是個不容小觑的角色。
這兩件事,蘇聞心中有數,他直接翻到最後一封密信,上面的内容,赫然就是他即将要辦的那件事了:【陛下将左部侍郎之女,賜婚予太子。】
三封密信總結起來,不過就三句話:狼入局,虎歸林,太子娶綿羊。
也怪不得姒沐要發脾氣。
蘇聞輕佻手指,将三封密信全部填進了面前的火爐裡,原本微弱的爐火頓時竄起熊熊火苗,燒得整個屋子都透亮。
做事得從簡單的入手,另外兩件事,絕非一朝一夕就能解決。
他曾見過高家小姐,風姿綽約,跟随長樂公主上過幾年學堂,頗有些學識,隻是仗着姨母是淑妃娘娘,平日裡為人嚣張跋扈了些。
不過,這些都和她此時的無妄之災半點關系都沒有,僅僅是運氣差了些罷了。
讓一個驚天動地的人死的悄無聲息,這是一門高深的學問,而蘇聞恰巧就是祖傳了這門學問。
也恰恰是這門學問太厲害,蘇聞的祖父因輔佐前廢太子遭皇帝忌憚,将蘇家全族男丁被斬首,女眷則發配罪人奴,蘇聞就是在罪人奴裡出生的。
也是憑借這門學問,讓姒沐親自到罪人奴找上了他。
那是個冬天徹骨的寒冷,若是姒沐不來,蘇聞大概就熬不過那個冬天了。
可笑的是,姒沐為了太子榮登寶座而費盡心機,最後卻也死在了他這個親哥哥的手上。
或許,直到姒沐背後被射進緻命的一箭,生命消逝的那一刻,姒沐才終于明白:這世界上隻有相互需要,才是最穩定的關系。
……
高家小姐死的那天,蘇聞替長樂公主送了唁信,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位世家小姐。
她安靜地躺在金絲楠木的棺材中,一捧雪白的輕紗蓋住了她的花顔月貌,她的時間仿佛永遠定格在了十八歲這天。
是自殺!
整件事,蘇聞做的滴水不漏。
高慧原有個青梅竹馬,是員外郎家的庶出公子,得知高慧即将嫁入太子府便很想悄悄來見上一面,權當是對這些年的告慰了。
高府本就不是什麼戒備森嚴的地方,蘇聞暗中推波助瀾,恰到好處的時候支開了幾個看門的,輕而易舉放了那人進來。
而好巧不巧,此時太子姒琛親自過府撞見了二人,姒琛隻是冷冷地瞟了一眼,未發一言便拂袖而去。
太子可以假裝看不見,但高家卻不能當做無事發生。
未過門的女子和外男私相授受,被來送彩禮的未來夫君撞見,尋常人家都引以為恥,何況是天子之家呢?
嫁,有辱天子門楣,是死罪。
不嫁,又是抗旨,亦是誅九族的死罪。
進不能進,退無可退。
此題,唯死可解。
左部侍郎高枞一夜蒼老,顫顫巍巍對蘇聞行禮道:“小先生,小女生前曾對長樂公主殿下有些許不敬,還望殿下看在小女已逝的份上,寬宥一二。”
蘇聞明裡是長樂公主的伴讀,人前都尊他一聲“小先生”,實際上卻無一官半職,純粹的狗仗人勢。
論官職,左部侍郎官二品,但蘇聞背後是慣寵一世的南靖嫡公主,就算是親王行禮,蘇聞受得也沒有半點心虛。
蘇聞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并未答高枞的話。
這一禮,他代姒念受了,但寬宥不寬宥就和他說不着了,那是長樂殿下自己的事兒了。
蘇聞來的早,還沒到封棺的時辰。
然而,高家卻有人心急,棺材闆已經蓋上了一半,需繞到棺材後面才看得清全貌。
恐怕除了蘇聞,天底下沒有人會如此的唐突。
見蘇聞這番動作,高枞的臉色霎時就白了,拄着拐杖緊追在蘇聞身後,待要攔時卻已然來不及了。
蘇聞貼着棺材繞到了背後,高家小姐整副面容毫無遮掩地露在外面,微紅的臉頰挂着厚厚的胭脂,朱唇皓齒還殘留着血氣,頭發似是剛剛梳洗過的模樣,雪白的玉指微微彎曲,沒有屍僵,就連纖瘦的胳膊上也是幹淨白皙,甚至沒有爬上一點的屍斑。
一看就是死得沒經驗,作假作得一點不精細。
書中的高家小姐并沒有炸死的機會,她死的更直接些,郊遊時被“土匪”亂刀砍死,死相并沒有這般好看。
高慧死後,高枞禦前指控太子謀殺,幾次三番彈劾太子,最終也落得一個慘死的結局。
如此愛女心切的老父親,詐死是他必然會做的事兒,這些都早在蘇聞的預料之内。
也不枉費蘇聞秉燭想了一晚上,留了這位小姐一個不錯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