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母有些膽怯的走到聞父身邊,抓着他的胳膊,似是含恨,又似是小心翼翼的說道:“聽說了,但……但我二人平日極少出門,根本就沒遇見過那位禦史大人,金公子問這個做什麼?”
“是麼?”歸庭客不着痕迹的套話:“可前兩日,那位巡案禦史卻帶着人去府中問話了,難道此事與你們無關?”
聞父将聞母護在身後,語氣憤憤道:“那你該去問那位禦史,而不是來為難我們兩個老人家!”
“可那位禦史大人去到府裡的時候,卻對你們女兒格外噓寒問暖,如果不是你們對他說了什麼,好端端的,他怎會注意到一個區區妾室!”
聞母一聽這話便又急又驚慌:“我們真的沒見過什麼禦史,我女兒已經在你們金府了,去巡案禦史那裡告發當年的事,于我們有何好處啊!”
歸庭客一聽這話,心中疑窦陡生,告發當年的事?什麼事?難不成跟箫倚歌的死有關系?遂繼續不動聲色的打聽:“知道就好,那位禦史在查箫倚歌的案子,你們要是敢生事,不妨掂量掂量自家女兒會落得個什麼下場!”
本以為自己說完這話,他二老會再吐出什麼線索,結果卻見兩人眸中閃過一絲疑惑,尤其是聞父,仿佛沒聽懂似的:“箫倚歌是誰?我們……我們并不認識你說的這個人。”
不認識?
怪了,那他方才所說當年事,到底是什麼?歸庭客心思一動,又想到一個人:“燕鴻雲最近派人來找過你們沒有?”
此言一出,聞父立即變了臉色:“不對,你不是金府的人!你到底是誰!”
歸庭客心中一驚,不知為何一提到燕鴻雲,聞父就察覺出了端倪,這其中肯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隐情,可既然已經被識破,那就沒必要再裝下去了,因此歸庭客端端正正的起身,對他二人拱手行禮:“老爺子好眼力,在下确實不是金府的人,而是巡案禦史身邊的護衛。今日來此,是為了……”
一聽歸庭客自報身份,原本就緊張且防備的聞父更加的抗拒了:“我不管你是什麼人,出去!趕緊出去!”
歸庭客卻不會那麼聽話,而是追問道:“老爺子莫慌,您方才所說的當年舊事是何事?可是家中有冤情?我們大人專司刑訟,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們幫您做主的,隻管告訴我便是。”
“沒有冤情,也不需要誰做主!”聞父說着就轉身去拿掃帚,對準歸庭客語氣不善的說:“你走不走,不走就莫怪老頭子我不客氣了!”
不對勁,這老兩口的反應太不對勁了,歸庭客不再拐彎抹角,而是直接問道:“可是金照古這些年虐待聞鶴鳴了?”
“沒有!”聞父義憤填膺的大罵:“巡案禦史又如何!你管天管地也管不到我們的家事!與其在這兒給我們添麻煩,不如早些離開興平縣!”
“添麻煩?”這三個字太微妙了,歸庭客意識到聞父此番無禮又抗拒的态度,跟本不是嫌惡雲海塵,他跟雲海塵素未謀面,壓根兒就談不上嫌惡,更像是怕雲海塵知道了什麼事後,給自己、或者給聞鶴鳴招來禍事,所以忙不疊的想要把自己趕出去。
歸庭客一時間猜不透這其中緣由,但見聞父這般激動的樣子,便知今日不可能再問出什麼了,隻好和緩的說:“好,老爺子既然不願意說,那在下就不叨擾了,但若金家有罪,你們女兒身為金照古的妾室,将來案發之時一定會被其牽連,二老若不想她受到殃及,不妨将自己知道的告訴我們,早些為其籌謀,或許真到了那一日,會救她于水火。”
聞父情緒激越,根本聽不進去歸庭客說什麼,反倒是聞母臉色微變,看上去有幾分遲疑之貌,歸庭客便趁機道:“前日我們家大人去金府的時候見到聞鶴鳴了,她在金府過的并不好,連吃飯都要看金氏祖孫的臉色,我不知二老到底在忌憚什麼所以這般諱莫如深,但聞鶴鳴身陷牢籠,除了你們之外,沒有人能幫她!”
眼看着聞母的神色越來越猶豫,不再像方才那麼緊繃,歸庭客便知此事尚有餘地,剛要再說什麼,卻聽聞父又開口了:“我們幫不了她,難道你們就能!聽說前陣子月聽窗的箫掌櫃在香行處險些遭受金照古□□,此事鬧得沸沸揚揚,本以為禦史大人會秉公斷案,可最後呢,還不是對金照古束手無策!因此你們的話我一句都不信,與其在這兒惺惺作态,不如抓緊收拾包袱滾回昭京!”
聞父的話說的很難聽,但也是事實,歸庭客沒法反駁,此案雖有内情,卻也不适合在這個時候細細給他二人解釋,但他也不氣,隻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說了句:“此案我們還在暗中調查,雖然真相至今未明,但當日在公堂之上,禦史大人不懼權勢,依律懲處金氏祖孫二人的事情,你們應當也有所耳聞。凡事不能隻看結果,我們大人在興平縣辦案,遇到的阻撓太多,即便他有扶正祛邪之心,可身處苦海之人若自己都不願求救,僅憑我們大人一人之力,又如何還興平縣百姓一片鏡清!”
考慮到他二人顧忌什麼,歸庭客又道:“今日我言盡于此,你們若是忌憚金家或者其他人,不敢去衙門告發,那等你們想開口的時候,可以在門口放一盆花草,我若是見到,自會前來,告辭。”
歸庭客說罷就要轉身離開,他方才那番話雖然沒打動聞父,但聞母卻是個軟心腸的,不管是為了自己女兒還是真的相信巡案禦史會為他們做主,總之在歸庭客即将要踏出院門的時候,聞母沒忍住,對歸庭客吐出了三個字:“花杏曉!”
歸庭客驟然停步轉身:“什麼?”
聞父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這三個字一說出,仿佛積郁已久的心事終于找到了宣洩的地方,聞母傷心欲絕的哭了起來,嘴裡隻念叨着花杏曉的名字,其它的再也不發一言。
可歸庭客卻隐約猜到了什麼,追問二人:“當年聞鶴鳴嫁入金家,跟花杏曉有關系?”
許是怕惹禍上身,或者給聞鶴鳴招緻麻煩,聞母不願意再多說一個字,隻是凄凄慘慘的哭着,聞父見狀歎了口氣,他扶着聞母,态度也不似方才那般強硬,但也不肯多透露什麼,隻道:“此事跟花杏曉有關,跟縣令無關,我們老兩口言盡于此,其餘的,你們自己去查吧。”
歸庭客聞言心思一轉,随後對他二人點頭,撂下一聲“多謝”,緊接着便轉身離開了。
花杏曉居然跟聞家也有關系,得快些将此事說給雲海塵和曲江青才行,歸庭客疾步走回衙門,正巧曲江青也剛從外面回去,拽着他就要往外走:“诶?正巧你回來了,走,去香行處吃飯!”
“等等,我有事要跟雲海塵說。”
“哎呀他不在衙門裡,”曲江青拽着他往外走:“有什麼事你告訴我也是一樣的,咱們去香行處,邊吃邊說。”
畢竟自己答應了要請他在香行處吃半個月的飯,歸庭客不是賴賬的人,因此也不扭捏,二人轉身就往外走,結果等走到香行處門外之後,曲江青瞥見對面,卻疑惑的“嗯?”了一聲。
歸庭客問:“怎麼了?”
曲江青納悶兒的嘟囔:“怎麼換人了?”
歸庭客沒反應過來:“什麼換人了?”
“你記不記得我說過,褚橫霜曾在三年前想買下月聽窗那間鋪子?這個消息就是香行處對面的茶攤老闆告訴我的,可當日告訴我這個消息的,并不是現在這個人啊……”
“什麼?”歸庭客看向對面不遠處的那個茶攤,問他:“你的意思是,那個茶攤的老闆換人了?”
曲江青心中起疑,拽着歸庭客就走了過去:“走,咱們過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