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整個世界都沒人了解你,或許連你都已經忘記了本來的自己,但我會記得你是個怎樣的人,我記得我在心靈深處觸碰到的靈魂是怎樣的靈魂。
季重華!她有着這世間最自由的靈魂,随性又我行我素,還有些恣意妄為,以及她有着對生命最熱忱的愛,而這份熱忱就是你對世間最大的善意。”
這溫柔而堅定的話語一字一句的,仿佛陽光般照進了重華的心裡,讓她産生了被救贖了的錯覺。
可重華轉頭就看到了如今的自己,這個殘酷,罪惡而扭曲的怪物,周棋洛不知道他的話卻宛如一把利刃,刺穿了重華長久以來苦心維持的虛假面具。
仿佛自己的不堪暴露在陽光下一般,那無處藏身的無措感讓重華近乎失控的捂住周棋洛的嘴,艱難而沙啞的擠出一句:“夠了!不要再說了!”
一瞬間,那仿佛占據了不屬于自己的贊美般的自慚形穢一股腦的湧上來,讓她無地自容,因為現在的她根本承擔不起,她早已不是曾經那個人,那些美好的形容早已不屬于她。
是的,重華厭惡如今的自己。
曾經那個三觀端正,滿懷善意的她早已死去,十幾年來,她在組織中為了自己的目的早已手染鮮血,作為組織的研究人員,無數生命在她手中流逝。
曾經尊重生命的她,如今在踐踏生命。
如今的她早已變成了一個怪物,未來也将會做出無比可怕的行徑,她終會如那反基督的黑山羊之卵一般,成為殘酷的惡魔。
她早已沒有資格再承載周棋洛話中那般美好的贊美。
周棋洛不同于許墨,她可以在許墨面前撒謊敷衍,但面對被她塑造的周棋洛,她曾經小心翼翼的守護着他的人格,那人格中灌注了太多美好的期待進去,那都是曾經的她的渴望。
周棋洛就是她校準自身人格的鏡子,所以,她無法對周棋洛撒謊。
人,無法欺騙自己!
重華看着眼前的周棋洛,擡手遮住了對方看着她的眼睛,她無顔面對那雙滿是赤忱的雙眼,半晌,聲音中帶着無盡的苦澀。
“不要說了,不要對我抱有那樣的期望,我早已………無法對這個世界懷抱善意了,我早已………無法愛這個世界了………”
不是早就決定了嗎?舍棄那些善意,舍棄那些美好,為什麼如今還無法面對被割裂的過去?被他人一戳中這點就反應激烈。
重華用另一隻手捂着自己的臉,閉着眼努力平複着心中被周棋洛的話掀起的波瀾,終于冷靜了下來。
她對于自身的情緒管理一直都是很擅長的,可一提到關于自身的這件事,她的情緒就會失控,之前面對許墨是,如今面對周棋洛也是,明明是自己的問題,卻把負面情緒宣洩到關心她的人身上,像個小孩子一樣。
重華羞愧的歎息不已。
‘為什麼我的精神面還是這麼脆弱?’
半晌。
終于平靜下來的重華放下手遮住對方眼睛的手,她認真的端詳起眼前的陽光帥氣的周棋洛,那雙注視着她的赤忱的雙眼始終沒有變過,此刻,重華隻覺得眼前這個男孩的存在真的很耀眼。
她知道周棋洛一直在努力拯救她,幫她穩定自己的人格,雖然沒有成功,但她真的很感激他,也正是周棋洛的存在,才讓她能不孤單而害怕的走向那個計劃中的未來。
隻要他待在她身邊,讓她感到身邊有同行者,她就能鼓起無限的勇氣,去面對那個結局。
沒想到,當年唯一的一次善意如今竟結出這樣美麗的花。
當年渴望着光的孩子,也逐漸長成了能照亮他人的光了啊!
重華有些欣慰的看着眼前這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注意到對方還滿眼的憂慮,唇角終于勾出弧度,随即就反手輕彈了對方的額頭一指:“不用為我擔心,我會沒事的。”
“既然我的崇拜者都長成了太陽的樣子,那我這個英雄就更不能退縮了啊!”
周棋洛看重華終于心情好了起來,肩膀也放輕松下來,仿佛想要逗笑女子而調皮的眨眨眼:“哎?我剛剛好像聽到了“太陽”這個詞,這難道是形容我的嗎?”
重華看着他這樣耍寶,低頭悶聲一笑,随後就看向周棋洛,揚起一個從未有人見過的溫柔笑容。
“是啊!謝謝你!小太陽,棋洛。”
在最後的最後,她終于開口喚出周棋洛的小名。
因為曾對周棋洛下過暗示,重華曾經一度以為周棋洛在心底裡是怨恨她的。
面對周棋洛這個被她近乎是一手養大的孩子,她不想去讀他的心,也不想再去做傷害到他的事,所以一直以來兩人之間始終都不曾談過暗示這件事,仿佛一旦談起就會改變什麼一般。
直到今天,他們才終于談起這件事,她和他終于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周棋洛看着那個笑容,想起了第一次出現在他心靈中的聲音,也是這麼溫柔,不禁偷偷一笑:‘什麼嘛!果然還是沒變啊!’
他的偷笑被旁邊的重華看見,斜睨了他一眼後,就用手支着下巴,側臉看向飛機窗外,眼底帶着輕松的笑意。
“為了防止你誤會我,姑且也就跟你解釋一句,我沒有洗腦過你,隻給你種下過暗示。”
“畢竟我隻暗示過我你不能傷害我,卻沒有暗示過你要關心我,你盡可以遠離我讨厭我,這都是你的自由,不受束縛,所以,放心吧!你對我的感情并不是被我洗腦的成果,那是屬于你自己的。”
周棋洛聽着重華這般大篇大論的給他解釋,眯起眼看着飛機窗外流光溢彩的雲霞,掩住眼底的笑意。
“嗯,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