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重華能看到，但這個“看”卻不是尋常意義上的“看”。

因為AGE實驗後遺症，重華的體内黑色素大量衰退，導緻了她的毛發褪色變白，眼睛也出現了色素減退變為紅色。

但她畢竟不是真正的白化病人，她身體健康起來之後，體内的細胞還是可以正常合成黑色素的，不過之前後遺症造成的損傷部位已經出現功能衰減，無法再恢複了。

而重華的症狀則更嚴重，她的損傷器官在不斷的惡化。

以前還隻是弱視，而現在重華的眼睛已經接近失明了，她的眼睛能在太陽下正常睜開是因為她已經看不到了，她的視杆細胞和視錐細胞在這些年大幅死亡，眼睛已經失去感光能力了，自然也就不怕太陽。

而重華在失明的的情況下還能看到，那是因為她現在看人用的根本不是眼睛，而是超感知。

當年後遺症惡化時，重華年紀太小處境也很危險，為了不讓組織判定她是瑕疵品處理掉她，重華最先開發了超感知這個能力，并用這個能力來補償她弱視的缺陷，将她眼睛逐漸惡化的實情隐瞞了下來。

讓她不但沒有在同期中掉隊，反而領先成為其中的佼佼者。

這也直接說明了超感知這個能力有多好用。

超感知，這是重華從萬物共感中衍生出來的能力，它不再使用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這五種傳統感覺，而用“第六感”來傳遞思維和感覺的信息，類似心理學中的Synesthesi，共感覺。

所以重華可以去“看”人，可以做精密的實驗，隻要是眼睛能做到的事，超感知都能做到，甚至能做到更多。

至于她為什麼偶爾戴近視眼鏡？

自然是為了掩人耳目，她不能讓組織知道這件事，否則她沒有失去心靈系evol的事就會暴露。

那為什麼重華的眼睛一點也不像瞎子那樣呆滞，明明瞎子都是很明顯的，她怎麼做到的，至今都沒人發現？

因為日常生活中，是重華自己在操縱自己的眼球模仿正常人轉動，她在經過大量的觀察後，才讓自己的一舉一動言行舉止都變得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但超感知這個能力不能被組織發現，所以重華将其說成超感官來蒙騙組織，所以組織并不知道她其實已經失明了，至今組織還以為她是用通過自身的努力克服了眼睛的弱視。

這件事，開始隻有周棋洛一個人知道，後來許墨因為一直在關注她，所以他也知道了。

看着許墨也似乎想到了她眼睛的事，眼底的溫柔散去，逐漸變得冷凝而危險，但這份危險卻并不是對着重華而來的。

重華單手支着側額，看着男人那暗沉下來的表情，輕笑一聲。

“瞎想什麼呢？我好得很！”

沒錯，她好得很。

别說她隻是失明了，就是明天五感全失也半點影響不了她，因為傳統感官對如今萬物共感開發到極緻的她來說已經不是必要的了。

被重華的輕笑喚回沉下去的思緒，許墨擡眼看到心愛的女孩嫣然的笑意，知道對方在安慰他，讓他不要在意。

他眉頭微微蹙起，心中有種被針紮了一般的疼痛：‘明明是自己遍體鱗傷，怎麼還反過來安慰我這個沒受傷的他人呢？’

許墨并不為重華這樣的善解人意而感到意外。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女孩本質上是怎樣的人，相處的時間久了，女孩那冰山般冷漠的外表下，言行中往往會映射出其真摯的内心。

她的女孩是驕傲的，自由的，但對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則是炙熱的，包容的，而她的心則是堅韌的，仿佛什麼事也打不倒她，卻也因此總是推動著周遭的人一起前進。

許墨不知道重華有沒有自覺，和她們同一批工房出身的人當初在接受訓練時，其實或多或少都受到過她的影響。

當時，年紀還很小的他們，面對年紀更小的她，雖然因為她的異類感并不敢靠近她，但其實所有人對她都隐隐帶些憧憬的。

重華是最初成功的實驗體，也是實驗後遺症最多的實驗體，因為其他人的實驗成功都是在女孩身上獲得過失敗數據最終成功的。

這就代表着，重華其實從進入工房的那一刻起就是所有人中最弱小的，甚至跟正常幼兒比她都是最弱小的，因為她身上的缺陷太多了。

由于被抽取了大量的骨髓，失去了一個腎髒，部分肝髒，部分心肌，導緻她機體出現了很大的問題，造血障礙，凝血障礙，免疫系統障礙等等，甚至連心髒都有問題，更不用說眼睛還有弱勢，當時組織都覺得她活不到長大，想要把她盡早做成樣本保存處理的。

但對方早早就表現出高智商的征兆，讓組織認為她有成為頂級研究員的潛力，有培育的價值，畢竟一個頂級研究員對組織來說價值是無比巨大的，這才找治愈系evoler逐漸治愈了她的那些大的缺陷，至于眼睛的缺陷則因為無法根治，隻治療到正常人半弱視的程度。

而這些治療是女孩通過不斷努力展現出自身的更多價值後，組織才給她一點一點治愈的，相當于女孩的命是她自己一步步争取來的。

所有人是看着她從最初連正常行動都做不到的弱小，最終經過一步步摔打逐漸變得強大的。

拖着有那麼多缺陷的身體，面對艱難的課程，面對可怕的懲罰，這個比所有人都小都弱的女孩，從未有過害怕逃避的表情，也從未畏懼不前過，一步步自己争取到了活下來的資格。

最終，穩穩壓在衆人頭上，名列前茅。

或許是她的表現激勵了工房的其他人，也或許是不想輸給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女孩，年幼的所有人都克服了畏懼與害怕，追逐着走在前方那個幼小女孩的背影。

就連許墨自己也是如此，那時，女孩那個堅韌的身影便已經深深的走進他的心裡。

而曾經的黑暗也并沒有磨平她的靈魂，她隻是将它埋藏起來了，日積月累的相處下，許墨才看到了那份真摯與熱忱。

隻有真正走進她的内心才會發現，女孩會因他人的關懷而報以加倍的溫柔，與工房裡的其他人因為訓練和洗腦感情早已麻木了不同，女孩知道愛是什麼，會接收愛，也會愛人。

也許重華覺得她面對他人是冰冷淡漠的，但許墨和周棋洛這種從同樣訓練中出來的本該也與其他人一樣是不會愛的人，因為長期陪伴在她身邊，從她冷漠之下偶爾流露出的情感所感染，也最終學會了正常人的感情。

許墨看着浴缸中的人，從曾經的小女孩長大成為了女人，可那份真摯和堅韌如今仍舊不變，他歎服的低笑着喃喃自語：“果然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