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頭,看着培養皿中如胎兒般蜷縮着的女孩,想起女孩昏迷前他們的争執,想起對方胸膛裡的水晶心髒,眼底湧動着暗流,一片幽深。
沒有去問女孩心髒的事,因為他知道,赫利俄斯是什麼都不會告訴他的。
許墨垂眸,靜靜的陷入了思索中………
半晌。
他才擡起眼,再次開口,那聲音比以往還低沉了幾分。
“赫利俄斯!你和重華隐藏着什麼,謀劃着什麼,重華的心髒是怎麼回事,這些我都不會再問,我唯一想問你一件事。”
“…………”數據中樞中仍沉默無言。
“從小相識,你和我都很清楚,重華對待自己生命輕慢的危險心理狀态………”
“我隻問你,若有一天,你和重華的謀劃會威脅到重華的生命,生命與計劃相悖的情況下,你是會拯救她的的生命?還是會遵從她的命令?”
片刻後。
數據中樞毫不遲疑的給出了斬釘截鐵的答案:“遵從她的命令!”
許墨插在風衣兜裡的手驟然握緊,隻有從那發白的指關節上,才可以看出這個男人此時心緒的不平靜,然後,他聲音沙啞的說到最嚴重的可能性。
“即使她會死亡?”
而聽到這殘忍的反問,終于,數據中樞滞住了一瞬。
地球另一端。
如今已經長成金發藍眸的俊美男人,一直自傲的被喚作小太陽的他,如今聽到對方的冷酷追問後眼中的陽光也不再,眼底盡是陰鸷。
最開始,許墨的問題差點讓他以為對方看透了他和重華的謀劃,但轉念一想,任是再天才的人物也不可能知道他們的目的的,那并不是知識多寡的差距,而是眼界的局限。
随後,周棋洛就明白了對方問他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許墨問的是:他,周棋洛,是否視重華的生命作為他忠誠的核心行動機制?
一瞬間!
金發藍眸的男人放在鍵盤上的雙手都緊緊握起拳,關節泛白………
而最終,男人還是低下了頭。
雖然這确實是他的所願,但,很遺憾———不是!
低沉的話語中流露出的聲音,痛苦而堅定,是他曾經絕對的誓言。
“隻要那是她的意志!”
德國基地大廳。
數據中樞上,那掙紮痛苦中卻仍舊堅定的答案震蕩開來,傳向大廳的四面八方………
而這個答案,頓時讓許墨瞳孔猛然放大,内心都翻起驚濤駭浪,他聲音嘶啞的艱難擠出一句。
“為什麼?你明明也………愛着她,不是嗎?”
聽到“愛”這個字眼的出現後,數據中樞猛然沉默了下來。
似乎是被戳破心思無言以對,但又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
半晌。
數據中樞終于再次震蕩。
“你似乎搞錯了什麼因果關系!
因為“愛”,我确實願意去保護她的生命;但也正是因為“愛”,我才會去守護她的意志!
前者,是我的意願;後者,是她的意願。”
在許墨震撼放大的瞳孔中,地球另一端的金發男人,說着“愛”的字眼,眼中閃爍着evol情緒激動時才會亮起的金芒。
而那雙金色雙眸下,眼淚,悄無聲息的劃過他蒼白的臉頰…………
疼痛幾乎毫無阻撓的攻入心頭,淚水滴落的那瞬間,他的心似乎都要碎了。
但那雙金色的眸子深處卻始終燃燒着不滅的火焰,灼人心神,嘶啞的聲音隐藏着痛苦的抉擇。
“我是她的騎士,但更是她的同行者!”
曾經的過去。
十四歲黑客技術大成的他,駭入組織數據庫發現了重華的身份後,成為了重華的同行者。
周棋洛至今仍記得那一日。
那是個陰雨綿綿,雷聲陣陣的雷雨天。
漆黑的夜晚,外面大雨傾盆,他和重華呆在室内。
重華站在溫暖的壁爐前,看着坐在沙發上的他,眼中被火光映出的斑駁光影,最終盡皆化為眼底燃燒的火焰。
她說:“這世界上有兩種愛,一種,是愛自己的愛,是為了自己的意願而行動;而另一種,是愛他人的愛,是為了所愛之人的意願而行動。”
“而在我必将達成的目的中,我所需要的騎士則必須要是後者,我是注定會逝去的存在,守護我的生命沒有意義。
我的騎士在守護我的過程中,他必須将我的意志置于我的生命之上,将我的意志視為最優先守護對象,而這,才是進一步“同行者”的含義。”
“那麼,你要成為我的同行者嗎?”
而在那個雷電交加的夜晚,以天空中轟鳴的雷聲和耀眼的閃電作為背景,周棋洛對着那個純白的女孩發下了誓言。
一如如今,坐在電腦屏幕前金發碧眼的男人說出的誓言。
“我将守護她的意志置于守護她的生命之上。
縱使,有一天要踏過她的屍骸,也要将她的意志視為最優先守護對象!”
殘酷的誓言在數據中樞震蕩開來………
明白了對方那不可動搖的決心和意志,許墨沉默了,片刻後,聲音低沉。
“毫無保留的忠誠!極端,也瘋狂!可你真的能狠下心做到嗎?”
而數據中樞那端給出了斬釘截鐵的答案。
“很久以前,我就已做好了這樣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