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擡手接住一片飄落的紅葉，輕輕一握，葉子便化作火焰燃燒殆盡，就像三百年前那個夜晚，她握着兄長逐漸冰冷的手，發誓要讓所有仙族血債血償。

可如今仇人近在咫尺，她心中翻湧的卻不再是純粹的恨意。這個認知讓王佳煩躁不已，她甩袖震碎了方圓十丈内所有落葉。

"沈平川..."她默念這個名字，像在品嘗一杯陳年的毒酒，明知緻命卻甘之如饴。

回到血月宮時，大長老已在議事殿等候多時。這個活了上千年的老魔族總是帶着一副慈祥面孔，但王佳知道那笑容下藏着多少算計。

"尊上此行可有所獲？"大長老笑眯眯地奉上一盞血露茶。

王佳接過茶盞卻不飲，隻是看着杯中倒影："蒼溟今天出現了，說了些有趣的事。"

"哦？那條老蛇又耍什麼花樣了？"

"他說妖族聚落也被襲擊了，現場有仙術痕迹。"王佳擡眼看大長老的反應，"更奇怪的是，仙術裡摻着魔氣。"

大長老的眉毛幾不可察地跳了一下："這倒稀奇。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挑撥？"

"本尊也是這麼想。"王佳放下茶盞，"所以想請長老查查，最近可有誰進出過不老閣的禁術區？"

"這個嘛..."大長老捋着胡須，"老朽近日閉關，不太清楚。不過可以查查記錄。"

王佳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那就麻煩長老了。"她起身走向殿外，"對了，本尊三日後要赴個約，宮中事務就暫交長老打理。"

"尊上要去何處？老朽好安排護衛。"

"不必。"王佳在門口回頭，紅唇微勾，"私事。"

夜深人靜時，王佳獨自來到不老閣。

這座藏有魔域所有典籍的塔樓在月光下泛着幽藍，門口的兩尊石魔像見到她立刻單膝跪地。她徑直走向最高層的禁術區，指尖劃過一排排玉簡，最後停在一卷暗紅色的典籍上。

《血咒溯源》——這是兄長生前最後研究的秘術。王佳解開封印，典籍自動展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她快速浏覽着，突然在一段記載前停住：

"...妖王血脈可模仿諸族術法，尤善僞造仙魔之術..."

王佳瞳孔驟縮。難道真是妖族在背後搞鬼？但蒼溟為何要主動現身？一個個疑問在腦海中盤旋，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她才合上典籍，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接下來兩天，王佳一邊處理日常政務，一邊暗中調查。

奇怪的是，不老閣的出入記錄顯示，除了她本人，最近三個月隻有大長老進去過。而派去調查蒼溟的親衛也帶回令人不安的消息——妖族最近頻繁調動兵力，但并非針對魔域，而是...仙界。

第三天傍晚，王佳正在庭院賞花，突然感應到結界波動。她揮手屏退侍女，果然下一秒，一道傳音符穿過結界落在她掌心。符紙上是沈平川淩厲的字迹：

"情況有變，子時斷魂崖不見不散。"

王佳捏碎符紙，眉頭緊鎖。以沈平川的性格，絕不會輕易改變計劃。難道仙界也出事了？

夜幕降臨，王佳換上一身便于行動的暗紅色勁裝，将長發束成高馬尾，腰間别着兄長留下的噬魂鞭。

臨行前，她猶豫片刻，還是取下了腕間的金鈴——這是兄長給她的護身法器，但太容易暴露行蹤。

斷魂崖位于仙魔交界處，終年雲霧缭繞。

王佳抵達時，月亮正好被烏雲遮住，四周一片漆黑，她警惕地放出神識探查，卻感應不到任何氣息。

"遲到可不是好習慣，魔尊大人。"清冷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王佳猛地轉身，噬魂鞭已握在手中。沈平川不知何時出現在三丈外的一塊巨石上，白衣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你約我來，到底想說什麼？"王佳沒有放松警惕。

沈平川飄然落地："仙界昨日抓獲一名妖族細作，他供出了一些...有趣的情報。"

"比如？"

"妖王複活了。"

王佳倒吸一口冷氣。三百年前那場大戰，妖王正是被她和沈平川聯手封印的："不可能！那個封印..."

"被破了。"沈平川打斷她，"而且是用魔域的血咒破的。"

王佳腦中轟然作響。難怪現場會有血咒痕迹！她急步上前："你有什麼證據？"

沈平川擡手，掌心浮現一段記憶畫面：一個渾身籠罩在黑霧中的身影正在施展某種秘術，周圍跪滿了妖族長老，其中赫然包括蒼溟。

"這是..."

"我搜魂得到的記憶。"沈平川收起畫面，"妖王需要仙魔兩族的至寶才能完全恢複力量。她策劃這些襲擊，就是為了讓我們互相猜疑，自相殘殺。"

王佳握緊拳頭："所以蒼溟今天是在..."

"試探。"沈平川點頭，"看我們是否已經中計。"

兩人一時無言。夜風吹動王佳的發絲，她突然意識到這是三百年來第一次和沈平川心平氣和地站在一起，月光穿透雲層，為他俊美的側臉鍍上銀邊，那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讓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雪夜...

"你打算怎麼辦？"她強迫自己回神。

沈平川轉頭看她，灰眸如淵："合作。"

這個提議太過震撼，王佳一時語塞。

三百年的血仇，豈是一句話就能抹去的？但理智告訴她，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我需要考慮。"她最終說道。

沈平川似乎早料到這個回答："明日午時，我會派青鸾送信。"

他頓了頓，"小心你身邊的人。"

王佳剛要追問，突然感應到遠處有能量波動。兩人同時轉頭，隻見天邊亮起一片詭異的綠光。

"妖族信号。"沈平川聲音驟冷，"他們在集結兵力。"

王佳心頭一緊："目标是？"

"看方向...應該是魔域的赤焰谷。"

"該死！"王佳咒罵一聲，"那裡有通往妖界的空間裂縫！"

她立刻掐訣召喚坐騎，"我得立刻趕回去。"

沈平川點頭："我會牽制仙族那邊可能的幹預。"

他猶豫片刻，突然遞過一枚白玉佩，"如有需要，捏碎它。"

王佳愣了下，還是接過玉佩。入手溫潤，帶着沈平川特有的寒氣。

“多謝……”她輕聲道，翻身躍上剛剛趕到的血麒麟。

"王佳。"沈平川突然叫住她，"活着回來。"

這句出乎意料的話讓王佳心頭一顫。她回頭，看見月光下的仙尊白衣勝雪，眉目如畫，恍惚間與三百年前那個戰場上的身影重疊。

"你也是。"她聽見自己說，"我們的賬還沒算清呢。"

血麒麟長嘯一聲，騰空而起，王佳沒有回頭，但她知道沈平川一定還站在那裡，目送她遠去。

夜風呼嘯而過，吹散了她束起的長發，也吹亂了她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