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裂谷上方的天空呈現出一種病态的紫紅色，像是凝固的血塊。
王佳站在裂谷邊緣，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偶爾有綠色的霧氣從裂縫中升騰而起，在半空中扭曲成各種猙獰的形狀。
"來晚了。"她收回探查的神識，血色瞳孔中閃過一絲煩躁。
沈平川手持太虛鏡，鏡面映照出的裂谷景象更加清晰——谷底确實殘留着濃郁的妖氣，但已經沒有了楊雪婷的蹤迹，那些妖氣像被什麼東西強行抽走一般，隻留下幹涸的痕迹。
"不超過六個時辰。"沈平川收起銅鏡，眉間銀紋微微閃爍，"她剛離開不久。"
王佳冷哼一聲，噬魂鞭在手中繃得筆直："這妖女倒是機靈。"
一陣刺骨的陰風從裂谷中呼嘯而上，吹得王佳衣袍獵獵作響，她下意識地瞥了眼身旁的沈平川，發現這仙尊連發絲都沒被吹亂一絲，仿佛周身有無形的屏障。
三百年前她就注意到這個細節——無論多麼混亂的戰場，沈平川永遠纖塵不染。
"淩霄應該也剛走。"沈平川突然轉向裂谷西側的一片亂石灘，"那裡有仙術殘留。"
王佳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石縫間發現了幾點微弱的銀光。她快步走過去，指尖輕觸那些光點，立刻感應到一股熟悉的靈力波動——與當年兄長遇害現場殘留的一模一樣！
"是淩霄的遁術痕迹。"她咬牙切齒，"這老匹夫..."
話音未落，遠處亂石堆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王佳眼中寒光一閃，噬魂鞭如毒蛇出洞，瞬間擊穿三塊巨石，将後面躲藏的人影卷了出來。
"啊！仙尊救——"一個白袍老者被鞭子纏着脖子拖到空中，雙腿亂蹬，正是仙族大長老淩霄！
沈平川面色一沉："淩霄，你還有何話說？"
淩霄臉色慘白，渾濁的老眼中滿是驚恐："仙尊明鑒！老朽是被妖王脅迫的啊！她、她在我體内種下妖種，若不聽命就會..."
"就會怎樣？"王佳冷笑，鞭子又收緊了幾分，"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她早就注意到淩霄露出的脖頸上爬滿了綠色紋路，像是有活物在皮膚下遊走，那紋路與她在青棘村看到的妖紋如出一轍。
沈平川擡手制止王佳下殺手："且慢。我需要問他幾個問題。"
王佳不情願地松了松鞭子，讓淩霄能夠喘氣說話。
"楊雪婷去了哪裡？"沈平川聲音冷得像冰。
淩霄劇烈咳嗽着："老朽...老朽不知...她隻說要去...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恢複元氣..."
"說謊！"王佳一鞭子抽在淩霄背上，頓時皮開肉綻，"你剛才明明說要去找她！"
淩霄痛得慘叫一聲，綠色紋路突然暴起，像無數小蛇在他臉上蠕動："我、我說！她去了狐族的青丘秘境！那裡有上古妖泉可以助她恢複！"
"狐族？"王佳與沈平川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詫異。
狐族雖是妖族一支，但向來與世無争，極少參與三界紛争。楊雪婷怎麼會...
"還有呢？"沈平川追問，"她下一步計劃是什麼？"
淩霄的瞳孔已經開始擴散，綠色紋路幾乎覆蓋了整張臉："她...她要找齊三件聖物...打開...打開..."
話未說完，他身體突然劇烈抽搐，口中噴出綠色膿液。
王佳迅速撤鞭後退，隻見淩霄的身體像充氣一般膨脹起來，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瘋狂蠕動。
"小心！"沈平川一把拉過王佳，太虛鏡擋在身前。
"砰"的一聲悶響，淩霄的身體炸成一團綠霧。霧氣中隐約浮現出楊雪婷的虛影，對着二人冷笑："就憑你們也想阻止本王？癡心妄想！"
王佳怒極，噬魂鞭帶着血色罡風劈向虛影，卻隻打散了一團霧氣，楊雪婷的笑聲在裂谷中回蕩，漸漸消散。
"該死！"王佳甩鞭擊碎一塊巨石，"又讓她跑了！"
沈平川收起太虛鏡，神色凝重："至少我們知道了她的去向。狐族青丘..."
"仙尊該不會心軟了吧？"王佳斜睨着他，"淩霄可是你的大長老，就這麼死了..."
"叛徒死不足惜。"沈平川淡淡道，灰眸中閃過一絲王佳讀不懂的情緒，"倒是魔尊出手果斷，令人欽佩。"
王佳一愣，沒想到會得到沈平川的稱贊，她不自在地别過臉："本尊最恨背信棄義之徒。"
沈平川嘴角微揚，那張常年冰封的俊臉上竟浮現出一絲笑意，恍若春雪初融。
王佳看得心頭一跳，急忙轉移話題："現在怎麼辦？直接殺去青丘？"
"青丘秘境非比尋常，貿然闖入恐有不測。"沈平川沉吟道，"況且狐族态度不明，需從長計議。"
正當二人商議時，王佳突然感應到一股陌生的妖氣接近。她立刻轉身，噬魂鞭橫在胸前："誰？！"
裂谷邊緣的陰影處，緩緩走出一個修長身影，來人一襲墨藍長袍，腰間系着銀絲縧帶，最引人注目的是頭頂那對毛茸茸的狐耳和身後舒展的九條雪白尾巴。
"打擾二位尊者了。"狐妖微微欠身，聲音溫潤如玉，"在下李志浩，狐族新任族長。"
王佳警惕地打量着這個不速之客，李志浩生得極為俊美，狹長的狐狸眼含着笑意，眼尾微微上挑，唇紅齒白，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風流韻味。但最讓她在意的，是這狐妖身上竟沒有半點楊雪婷那種令人作嘔的妖氣，反而清冽如山林晨霧。
"李族長有何貴幹？"沈平川不動聲色地擋在王佳身前半個身位。
李志浩輕笑一聲，狐耳微微抖動："特來邀請二位尊者到青丘一叙。"
王佳眯起眼睛："哦？這麼巧？我們剛聽說楊雪婷逃去了青丘，你就來邀請我們？"
"妖王确實來過，但已被我族驅逐。"李志浩不慌不忙地解釋，"她趁我族長老不備，偷入妖泉療傷，被發現後倉皇逃走。"
沈平川與王佳交換了一個眼神。王佳傳音入密："可信嗎？"
"狐族确實與尋常妖族不同。"沈平川回道，"但謹慎為上。"
李志浩似乎察覺到他們的交流，狐耳轉了轉："二位若不信，可問問這位..."
他忽然看向二人身後。王佳回頭，隻見何玉坤正從一道血色傳送陣中走出，铠甲上還帶着未幹的血迹。
"尊上！"何玉坤快步上前，"屬下不放心，特來..."
話說到一半，他猛地頓住，瞪大眼睛看着李志浩："是你？！"
李志浩也露出驚訝之色，随即笑得更加燦爛："何兄，别來無恙啊。"
王佳挑眉："你們認識？"
何玉坤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回尊上，此人...此妖曾僞裝成商人，在魔域行竊！"
"哎呀，那都是誤會。"李志浩擺擺手，九條尾巴愉快地搖晃着，"我當時是真的想做正經生意，隻是資金周轉不靈，暫時'借'了何兄一點盤纏..."
"你偷了我三個月的軍饷！"何玉坤怒道，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
王佳忍不住扶額，她最得力的幹将居然和狐族族長有過節？這是什麼荒唐戲碼？
沈平川輕咳一聲，打斷這場鬧劇："李族長，明人不說暗話。楊雪婷現在何處？"
李志浩收斂笑意，正色道："實不相瞞，妖王逃往了人界。她需要大量生魂恢複元氣，人界最易得手。"
"人界？"王佳心頭一緊。人界生靈脆弱，若楊雪婷在那裡大開殺戒...
"正是。"李志浩點頭，"所以我特來邀請二位尊者前往青丘商議對策。狐族雖為妖族，但向來不認同楊雪婷的暴行。此次她擅闖妖泉，更讓我族上下震怒。"
王佳看向沈平川，後者微微颔首："可暫信之。"
何玉坤急道："尊上，此妖狡詐多端，不可輕信啊！"
李志浩無奈地聳聳肩："何兄何必如此記仇？要不這樣..."
他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囊抛給何玉坤，"連本帶利，加倍奉還。"
何玉坤接過錦囊，神識一掃，臉色更加精彩："這...這是..."
"魔域失傳已久的《血煞槍譜》，對吧？"李志浩眨眨眼，"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
王佳忍不住好奇："玉坤，你練槍？"
何玉坤罕見地紅了耳根："屬、屬下私下練着玩..."
沈平川适時插話："李族長盛情難卻，不如我們邊走邊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