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的血月高懸，将整個戰場映照得如同浸在血泊中。王佳立于宮牆之上，魔淵戟在手中嗡鳴，戟尖直指遠處那片壓城的綠雲。楊雪婷的身影在雲中若隐若現，蚩尤右手的巨影在她身後張牙舞爪，掌心那隻血眼散發着令人窒息的威壓。
"準備迎敵！"王佳厲聲喝道，魔氣如潮水般從體内湧出，在周身形成血色铠甲。
沈平川站在她身側，太虛鏡懸浮于掌心，鏡面映照出蚩尤右手的影像，銀光流轉間似在分析其弱點。
魔将們列陣以待，何玉坤與趙雨潔分别統領左右兩翼，整個血月宮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
然而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綠雲中的楊雪婷突然身形一頓，她那雙妖異的豎瞳死死盯着王佳身後的某個位置，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表情——似是忌憚，又似是困惑。
"今日暫且放過你們。"楊雪婷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不定，綠雲開始緩緩後退，"王佳，我們改日再戰！"
王佳愕然，魔淵戟差點脫手："你說什麼？"
可惜她沒有回答，蚩尤右手猛地一揮，撕裂空間，帶着楊雪婷和她的妖族大軍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戰場上隻餘一片詭異的寂靜，仿佛剛才的千軍萬馬隻是幻覺。
"她...這就走了？"趙雨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王佳猛然回頭，視線掃過身後每一個角落——宮牆上除了嚴陣以待的魔将，就隻有沈平川一人。仙尊同樣面露疑惑，眉間銀紋微微閃爍，顯然也不明白楊雪婷為何突然退兵。
"有詐？"王佳低聲問道。
沈平川搖頭："不像。她确實離開了，連氣息都收斂得一幹二淨。"
何玉坤上前一步："尊上，要不要追擊？"
"不必。"王佳收起魔淵戟，"先弄清楚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雖然嘴上這麼說，王佳心中卻翻湧着無數疑問。楊雪婷明明占據優勢，為何突然退走？她在忌憚什麼？視線不自覺地又飄向沈平川——剛才楊雪婷看的，似乎正是他的方向...
"王佳？"沈平川察覺到她的目光，"怎麼了？"
"沒什麼。"王佳移開視線，壓下心中疑慮，"先回宮吧。"
血月宮内，衆人商議良久，仍猜不透楊雪婷的意圖，最終王佳決定加強戒備，同時派人打探妖族動向，會議結束後，沈平川留了下來。
"我有個提議。"他輕聲道，"不如随我去趟仙界？"
王佳挑眉："現在？"
"藏書閣有位使者精通古籍，或許能幫我們解開楊雪婷突然退兵的謎團。"沈平川解釋道，"況且...我也想讓你見個人。"
王佳本想拒絕，但看到沈平川眼中罕見的期待，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好。"
仙界南天門依舊巍峨壯麗，守門天兵見到沈平川立刻行禮，看到王佳時雖然面露驚色，卻不敢阻攔。
穿過雲海，眼前豁然開朗——亭台樓閣懸浮于雲端，仙鶴翺翔，靈泉飛瀑，比王佳記憶中更加美輪美奂。
"仙尊回來了！"幾名仙娥迎上來，看到王佳時明顯一怔，但很快恢複恭敬，"這位是..."
"魔尊王佳，本尊的貴客。"沈平川簡短介紹，"陸執何在？"
"陸仙君在紫霞苑，和那位貓妖公主在一起..."仙娥小聲回答，眼神飄忽。
王佳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謝彬馨在仙界？"
沈平川扶額："看來她自己找上門來了。"
紫霞苑中，謝彬馨正興緻勃勃地擺弄着一架古琴，陸執站在三步開外，耳根通紅，一副想逃又不敢逃的樣子。
貓妖公主今日換了一身素白仙裙，貓耳和尾巴卻沒收起來，在陽光下毛茸茸的格外顯眼。
"陸公子，這個音怎麼彈不對呀~"謝彬馨嬌聲問道，尾巴愉快地搖晃着。
陸執僵硬地往前挪了半步："公主，那個...指法..."
"叫我彬馨就好！"謝彬馨突然轉身，差點撞進陸執懷裡，"或者...小馨？我在族裡的時候大家都這麼叫我..."
陸執連脖子都紅了，結結巴巴說不出話。王佳看得好笑，故意咳嗽一聲。二人這才發現他們的到來。
"師尊！"陸執如蒙大赦，快步迎上來，行禮時差點同手同腳。
謝彬馨則歡快地跑到王佳面前："魔尊大人！仙界可好玩了，你要多住幾天！"
王佳挑眉："你怎麼在這裡？人界不是..."
"哦，那個親王登基了，手段了得，朝廷上下都很服氣。"謝彬馨擺擺手，"我的族人也找到了，就在青丘附近的深山裡。"
她突然害羞地低下頭，"我...我喜歡陸公子嘛，當然要跟他在一起..."
陸執差點跳起來："公主慎言！我...我們..."
沈平川忍俊不禁："好了，陸執。帶公主去逛逛蟠桃園吧。"
陸執如獲大赦，拉着謝彬馨快步離開，貓妖公主臨走還不忘回頭沖王佳眨眼："魔尊大人，仙界藏書閣的李使者可漂亮了，你小心仙尊被勾走哦~"
王佳："......"
沈平川輕咳一聲："别聽她胡說。李泓萱是藏書閣的守護使者，已經三千多歲了。"
藏書閣位于仙界最高處的"琅嬛福地"，是一座九層白玉塔，每層都存放着不同等級的天書秘典。
守門的是一位身着素白長裙的女子，長發用木簪松松挽起，面容清麗絕倫，卻透着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
"仙尊。"李泓萱行禮，聲音如清泉擊石，"這位就是魔尊大人吧？久仰。"
王佳點頭緻意，暗自打量這位"三千多歲"的使者——李泓萱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周身萦繞着濃郁的書卷氣，唯獨那雙眼睛深邃如淵，确實不像年輕人該有的眼神。
"李使者，我想查閱關于蚩尤右手和魔淵戟的記載。"沈平川開門見山。
李泓萱微微颔首："請随我來。"
穿過重重禁制，三人來到藏書閣最頂層。這裡空間不大，隻擺放着三排書架，中央是一張白玉案幾。
李泓萱從最内側的書架上取下一本泛着金光的古籍，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幾上。
“《三界秘聞錄》，記載了上古至今諸多隐秘。"她翻開書頁，指尖輕點其中一段文字，"這裡提到，蚩尤右手與魔淵戟本是一體，後來被軒轅黃帝分離..."
王佳湊近細看，突然注意到旁邊一頁上有個熟悉的名字——慕容芸。她下意識想翻過去看，沈平川卻輕輕按住了她的手。
"先看重點。"他聲音平靜，但王佳分明感覺到他的手指微微發顫。
李泓萱似乎察覺到什麼，識趣地退到一旁："二位慢慢看，我去整理下層的書籍。"
待使者離開，王佳才低聲道："慕容芸是誰？"
沈平川沉默良久，終于松開手："...我母親。"
他主動翻到那頁，上面記載的赫然是一段仙妖禁忌之戀——仙尊沈天與花妖慕容芸的結合，以及他們唯一的兒子，沈平川。
王佳瞪大眼睛，一字一句地讀着那些文字。
原來沈平川并非純正仙族血脈，他的母親是隻修煉千年的牡丹花妖，因緣際會與上任仙尊沈天相戀，不顧天規生下了他。後來沈天暴斃，慕容芸也在不久後随夫而去，隻留下年幼的沈平川獨自面對仙界的明槍暗箭。
"所以楊雪婷忌憚的不是你..."王佳恍然大悟，"是你身上的妖血！"
沈平川點頭："花妖與蛇妖是天敵。我母親的血脈對楊雪婷有天然壓制，隻是我自己都不确定這效果有多強。"
王佳突然想起什麼："那天在戰場上，楊雪婷看的就是你的方向！"
"應該是感應到了我體内蘇醒的妖力。"沈平川輕撫眉間銀紋，"最近使用太虛鏡過度，仙力消耗太大，壓不住妖血了。"
王佳心頭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她一直以為沈平川是高高在上的純血仙尊，沒想到他竟背負着這樣的身世秘密。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她輕聲問。
沈平川望向窗外雲海，側臉在陽光下近乎透明："因為...想有個人知道真實的我。"
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這些年，太累了。"
王佳胸口一疼，鬼使神差地伸手抱住了他，沈平川身體一僵，卻沒有推開。
兩人就這樣靜靜相擁，窗外雲卷雲舒，時光仿佛靜止。
"咳咳..."李泓萱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打擾二位，有緊急消息。"
沈平川迅速恢複常态："何事？"
"吳婧領主求見，說有關楊雪婷的重要情報。"
吳婧是仙界西方邊境的領主，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仙，見到王佳時她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調整好狀态："仙尊，楊雪婷最近行為異常。"
"怎麼說？"沈平川示意她繼續。
"她撤回了大部分妖族軍隊，隻留下少數精銳。"吳婧彙報道，"而且據探子所說，她似乎在謀劃一件與蚩尤無關的大事...具體是什麼還不得而知。"
王佳與沈平川交換了一個眼神。楊雪婷這是唱的哪出？先是在占優時突然退兵，現在又撤回大軍...
"繼續監視，有任何異動立刻彙報。"沈平川下令道。
吳婧領命而去，王佳若有所思："楊雪婷到底想幹什麼？"
"不管她想幹什麼，我們都要做好準備。"沈平川合上古籍，"先去見個人吧。"
玉清境邊緣有座不起眼的小院，院裡種滿了牡丹花。一個身着鵝黃衣裙的女子正在花間忙碌，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那是一張與慕容芸有七分相似的臉，隻是眼角多了幾道細紋。
"平川？"女子驚喜地放下花剪，"怎麼突然..."
她的目光落在王佳身上，頓時了然："這位就是魔尊大人吧？老身黃馨，有禮了。"
王佳連忙還禮。沈平川介紹道："馨姨是我母親的至交，當年為了救我母親，她幾乎散盡修為。"
黃馨笑着擺手："陳年舊事提它作甚。"
她拉着王佳的手細細打量，"好俊的姑娘，難怪平川他..."
"馨姨！"沈平川罕見地有些慌亂。
黃馨咯咯笑起來，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害羞什麼？你都三千多歲了，早該找個伴兒了。"
王佳耳根發熱，卻莫名不想否認。
三人在花間品茗閑聊，黃馨講了許多沈平川小時候的糗事，逗得王佳忍俊不禁。沈平川也不惱，隻是無奈地搖頭，眼中卻帶着久違的輕松。
離開小院時已是日暮時分。仙界的晚霞絢爛如錦，将雲海染成金紅色。王佳與沈平川并肩而行，誰都沒有說話，卻都覺得此刻的甯靜格外珍貴。
"在仙界多住幾日吧。"沈平川突然開口，"楊雪婷既然暫時不會進犯，你也該休息一下了。"
王佳本想拒絕，可看着沈平川在晚霞中格外柔和的側臉，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好。"
接下來的日子出奇地平靜。
王佳住在沈平川特意安排的"栖霞閣"，每日不是與他論道切磋，就是在仙界各處遊覽。謝彬馨成了常客，整天纏着陸執到處玩，惹得那位嚴肅的仙君哭笑不得。何玉坤不時通過傳訊符彙報魔域情況，一切井井有條。
直到第七日清晨，王佳正在庭院練戟，沈平川匆匆而來："剛收到消息，楊雪婷去了魔域邊境！"
王佳立刻收起魔淵戟："她終于行動了？"
"但不是進攻。"沈平川神色複雜，"她...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王佳當即決定回魔域一探究竟。臨行前，沈平川将一枚白玉佩塞進她手中："若有危險，捏碎它。"
"你不一起去？"王佳有些意外。
"仙界還有些事務要處理。"沈平川解釋道，"我會盡快趕去與你會合。"
回到魔域，王佳立刻召集衆将議事。何玉坤彙報說楊雪婷确實在邊境出現，但隻帶了鄧钰凡和索冰鑫兩個心腹，似乎在搜尋什麼。
"繼續監視，但不要打草驚蛇。"王佳下令，"另外，把謝紅帶來見我。"
金元寶妖謝紅被關在特制的牢房裡，見到王佳時一臉戒備："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王佳讓人解開她的禁制："你可以走了。"
謝紅瞪大眼睛："什麼？"
"你的金身已經淨化完畢，妖氣也驅除了。"王佳指了指門口，"魔域不缺你一口飯吃，想留下就老實做生意，想走也不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