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與火。
瓢潑的雨和劇烈的痛。
臉上的冰涼讓夏茵懵懵懂懂地醒來,一時間鑽心的痛占據她所有的意識。
她的目光所及,陸昊一頭是血歪在方向盤旁,不知生死。
“陸先生!”
夏茵掙紮着欲起身,變形的空間限制了她的自由。
她摸索着從腕包裡拿出剪刀,割斷安全帶,不顧劇痛從碎裂的車窗裡爬了出來。
她第一步先摸到安全錘敲碎玻璃打開車門去看陸昊。
陸昊頭上的血流了他一臉,毫無意識,呼吸微弱。
他的半個身體被變形的座位和方向盤卡住了,還有不知道哪裡流出來的血洇濕了駕駛座的車面。
雨水迷了夏茵的眼。
她敏銳地聞到了汽油的味道。
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查看,慌慌張張去找滅火器。
一時間的狼藉與淩亂,到處不見滅火器的蹤影。
夏茵跑到陸昊身邊,發現駕駛座車面的血越積越多。
陸昊有大失血,等待救援怕是來不及。夏茵當機立斷割斷安全帶,用盡全身力氣調動座椅,将陸昊半扶半拉弄出車外。
空氣中濃烈的汽油味似乎伴随着熱浪。夏茵拼命地拉着陸昊遠離。
在爆炸起火的熱浪與震顫中,夏茵頭也不回地剪開自己的裙裾,用布帶用力地纏繞在陸昊右腿流血的動脈上,狠狠地将死結打得緊緊的。
在火聲,雨裡。夏茵摸索到陸昊頭上的傷口,用布帶纏緊。
世界還在水與火的金屬殘骸裡顫栗,夏茵撥打着120,跑到路邊尋找高速路的路牌報出地址。
她有些暈眩。
雨仍在下。高速路上空無一人。
救護車的到來至少要40分鐘。
夏茵撐着一口氣在路旁苦等。
一輛車打着雙閃緩緩地駛過來,夏茵快跑着攔過去,對方車門一開,她便給人跪下了。
“求求您幫我救人!求求您救人!我給錢!”
在轎車逼仄的後座空間裡,夏茵蹲在陸昊身邊,一邊和救護車聯系接頭線路一邊彙報陸昊的情況。
20分鐘後,夏茵和陸昊上了救護車。
夏茵癱軟在座位上,看着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對陸昊進行急救。
“右腿動脈大出血,得緊急輸血!帶的血袋不足!”
“差多少!先把血輸上!讓司機開快點!”
前面的司機:“我開得夠快了!實在不敢再快了!”
夏茵在一側道:“不夠了輸我的,我O型。”
某縣醫院裡。
醫護人員飛跑着推着陸昊沖向手術室。
夏茵面色蒼白全身發軟如同走在棉花雲朵上。她在收費處拿出挎包裡的錢和銀行卡,對工作人員道:“卡裡和外面的錢一共9萬六千多塊,夠不夠剛才那個人急救?”
收費的人有點傻眼:“暫時夠了。”
夏茵嗒嗒嗒地輸入密碼,然後才放心地暈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夜。
陸昊的手術結束了,他躺在病床上昏睡,手上插着管子輸液。
夏茵矮身蹲下來,偎在他的身邊,在病房略顯昏暗的光線下,看着他蒼白甯靜的臉。
她的目光,一點點在陸昊的眉宇之間流連輾轉。如同流連嬌花嫩蕊的蝶,用那輕憐密愛的觸須,在絲滑的觸感與茂盛的芳香中沉溺。
他那麼安靜,甚至乖順。
一個男人卸去铠甲,沒有身份的棱角與地位的武裝,強勢與算計如潮水般退去,露出溫柔清淺的沙堤。
夏茵的指尖輕輕碰觸陸昊輪廓分明的唇角,輕輕地下滑,從下颔到喉結。她不由自主輕輕地,握住他的手,看着他青筋突起插着針頭的手背。
夜,很靜寂很靜寂。靜寂得讓夏茵升起一種天地間隻剩下他們兩個呼吸可聞的錯覺。
“如果,他真的如小說影視中那樣,突然失去記憶,或者就這樣靜靜地躺着困在病床的方寸之地。”夏茵忍不住貪婪地、靜靜地、輕輕地想,“是不是這樣,我就可以照顧他、養着他,安安靜靜無所顧忌地和他在一起。”
“是不是,隻有他跌下神壇貧困潦倒,他才能心無旁骛、眼中心底隻屬于自己?”
夏茵察覺到自己的這般妄念,突然就埋頭在自己的掌心之間無聲地笑了。
她怎麼可以,妄圖要用他身心的摧殘親緣的斬斷與地位的消失來将這個男人占為己有,來搭配一無所有平平無奇的自己。
她怎麼可以?
真正的愛,是成就他自由搏擊的高空而不是将他剪斷羽翼。
無論愛與不愛。無論娶或不娶。她都應該與這個走進她生命裡的男人,成就一段善良美好的因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