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他沒事。”陸昊開始克制自己的情緒,将剛剛外露的脆弱的情緒一股腦壓下去,恢複若無其事的樣子。
“媽,我沒事,你不用管我,早些休息吧。”
而林月華在第二天知道了事情真相。
榮骁酒醒後叫着頭疼,又叫着自己失戀了。
林月華笑他:“怎麼了阿骁,什麼樣的姑娘是你得不到的,能讓阿骁你失戀?”
“夏茵啊!”榮骁誇張地哀嚎着,“我還沒追到!不是,我還沒開始追,她就是丁大哥的女朋友了!”
林月華一下子怔住,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相比于陸昊情感上的失落,林月華想得更多。他們陸家确實是落魄了,前腳剛分手,自己兒子的女人後腳就成為别人的座上賓。
被女人和兄弟一起背叛,也難怪阿昊昨晚上那麼傷心崩潰。
臘月二十五,化雪天雖然很冷,但是陽光特别特别明媚。夏茵穿着白色的高領毛衣,外面一件黑色羽絨服,來到約好的漫語咖啡廳。
林月華已經安靜地在那裡等了。她穿着高定的連衣裙,帶着珍珠的長項鍊和耳飾,高高地挽着發,精心地化了妝,顯得高貴、優雅和矜持。
咖啡廳裡很熱。一進門夏茵便脫了羽絨服搭在胳膊上,此時她走過去,在林月華對面駐足,正逢林月華擡眸看向她,兩人目光相對。
夏茵姿态端莊,落落大方看向她,對她嫣然一笑,然後恭敬地鞠躬行禮問好。
“陸夫人好!”
這是林月華第一次見夏茵。隻有在真正的見面之後,方知道之前所有傳聞都不足以形容夏茵之萬一。
她不止是漂亮,而是清潤。不止是唇邊的嫣然,還有眼底的清澈明亮。她站在那兒帶着無害的溫良美好,宛若林間小鹿一般,濕漉漉地踏過沾滿露水的青色苔藓,安靜而自然。
關鍵是這個女孩子她沒有首飾,也沒有妝容,更沒有昂貴的衣服,她甚至連頭發都隻是簡單地紮了個馬尾,可她往人面前一站,就像是有一種淡淡的靈韻之氣将人的身心輕輕地洗滌撫慰過一般,隻讓人察覺舒服。
于是林月華似乎突然就懂了,陸昊與夏茵那種,初見乍驚歡,久處亦怦然的内心狀态。
夏茵在林月華愣神的時候,就自動坐下來。她腰背挺直,收手疊放在桌上,一副乖巧晚輩面見長輩的态勢。
林月華叫來服務生,要夏茵點咖啡。夏茵随意地就要了單子上的第一款。
因為有了點咖啡的緩沖,林月華有時間壓下自己準備興師問罪的言辭,重新組織了下語言。
“夏小姐,說來,你也是我們家的恩人,這麼久了還沒有感謝你在車禍中救了陸昊。”
夏茵道:“陸夫人言重了,是陸先生吉人自有天相,我不敢貪天之功。”
“說來,我感到很慚愧,”林月華垂眸,手中的小勺輕攪咖啡,語聲有些淡淡的落寞,“在你們這場關系中,我起了很大的反作用。最初就是我聯系的筱君,因為陸昊這些年浪迹情場沒個正行,我們一直認為他是受了當年他們倆分手那件事的刺激。正逢陸家遇着點事,筱君離婚,無論是舊情還是家世、助力,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後來陸昊認識了你,我心裡面非常讨厭你,恨陸昊招三惹四不識大體。”
此時服務生将咖啡端過來,夏茵禮貌地緻謝,然後靜靜地聽着林月華的話。
“陸昊車禍以後,有幾天他都不言不語,我知道他是在你和筱君之間做取舍,畢竟他出車禍差點死了這麼大一件事,你的存在是瞞不住了。彼時他大哥自殺,陸家的擔子都要落在他的身上,他不能有一點點行差踏錯。而我失去了一個兒子,又差點同時失去另一個兒子,原本對于我這樣年紀的人來說,社會地位榮華富貴都應該是看淡了,應該隻在乎孩子的幸福。可偏偏我就是修養不夠,就是放不下,忍受不了家道中落,從雲端跌落被人側目、挖苦甚至落井下石伺機報複的日子,我忍受不了陸昊放棄筱君那樣的好親事,放棄傅家那樣大的助力,去娶一個一無所有隻能依附于他身下,看他單打獨鬥的女孩子。”林月華傲然坦然地冷眼看了夏茵一眼,然後開口問她。
“夏小姐,若你愛陸昊,你也是這樣希望的吧?”
夏茵十指交纏,姿态謙卑語聲溫軟,她說:“陸夫人您别生氣,若我實話實說,若我愛陸昊,我還是希望他能選我的。”
“你……”林月華即将出口的話就突然被憋回去,她從沒見過哪個女孩子這樣和長輩說話。
“但您是母親,”夏茵柔聲道,“希望陸先生娶門當戶對可以比翼齊飛的妻子,無可厚非。站在母親的角度,您做得對。我支持您。看陸先生的選擇,他也明了您的苦心,也是支持您的。”
林月華陡然升起來的氣又突然落下去。再開聲時已經略有黯然:“我看出他的猶豫,借着他大哥的死,在他面前常常暈倒。而筱君的出現就成了我的強心劑,是我逼着他做出的選擇。”
夏茵抿着嘴便笑:“陸先生孝順您,但他那麼大人,做出的選擇一定是當時最對最好的。”
林月華搖了搖頭:“也可能是他一輩子的遺憾。”
“不這樣選擇也許會更遺憾。”夏茵笑着說道,“陸夫人,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遺憾是人生常态,陸先生也是人,有點遺憾也算是完滿人生。”
林月華控制不住自己的不解:“你就一點都不怨他?”
夏茵睜大了眼睛:“他對我那麼好,救我于水火,護我不被欺負,又給了我可能原來一輩子也掙不到的錢财,讓我有更好的前程和生活。我幹嘛要怨他啊!”夏茵說完又認認真真地補充道,“他是我的貴人。永遠都是的。”
“那,”林月華幾乎失聲,“你為什麼剛離開他,就馬上投入丁峻炜的懷抱?難道不是為了報複他!”
“呃,”夏茵瞠目結舌不可思議的樣子有種無辜的蠢萌,“我和丁先生?”
林月華生出一種無力感。
難道是她自己搞錯了?但是明明是丁峻炜和陸昊兩個人在一起聊了,确定了的。
林月華一時有些無語。卻聽得夏茵道:“陸夫人您這般說,我全當是您誇我了。但無論是陸先生還是丁先生,都是人中龍鳳,萬不是我可以妄念掌控随意攀附的。這點您放心。”
林月華也是心中狐疑。難道是那兩個男人為了攔住榮骁,故意編排的?但是陸昊那晚上的悲恸不似做戲。
一個念頭隐隐生起,那就是,丁峻炜當真看上了夏茵,不過不是和夏茵表白,而是先找陸昊說了。但是,作為多年的朋友和兄弟,現在看着是好好的,将來他們卻保不齊為此生出間隙。
而夏茵這邊,她坐姿端正,雙手規矩,唇邊微笑,與人禮貌地對視與傾聽,内地裡,卻是心思如電轉。
她一瞬間就想通了所有關竅,然後在瞬息之間設計後路做出決斷。
“林夫人,雖然今天我這兒鬧了一場烏龍,但是有我這麼個人在,有我跟陸先生這段關系在,于陸先生如今創業、将來發達,倒也确實是個隐患。”
“哦?”
“陸先生天縱英才,但商場上行走,也難免會碰觸别人的利益。将來敵手居心叵測用我攻讦陸先生,陸先生管我吧,我是他前女友,傅家不高興。不管我吧,又有别人說他冷血無恩,妨礙他的名聲。我無所謂,隻是心疼陸先生左右為難進退維谷的境地。像這回榮先生過來,就是鬧了一場。”
林月華一下子想起陸昊被打得頭破血流的樣子。
“但你們的事,就是存在過的,避無可避。”
“陸夫人,您可以讓我消失。”
林月華大驚失色,結巴道:“我,我們陸家可是正經人家!”
夏茵莞爾,笑容帶着一種坦誠卻鮮美無比的誘惑。
“您想到哪兒去了,想想古代的流放,您可以讓我出國!”
林月華怦然心動。
夏茵悄無聲息地加了一把火:“大三下學期,您可以安排我去做交換生。”
林月華近乎驚喜的同意已寫在臉上。夏茵微微前傾,用耳語一般的音量與她密謀:“您一定保密,不要讓陸先生和丁先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