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力量的懸殊體現得淋漓盡緻。

安全帶很好禁锢了江嫀的掙紮，她被放入副駕，光瑾的動作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俯身扣上安全帶的瞬間，薄荷混着雨夜潮濕的味道，變得格外清晰。

他偏頭查看她的傷口，江嫀能看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陰影，随着低頭的動作輕顫，像停在瓷瓶之上的蝶。

江嫀不想如他的願，刻意歪向一側，卻被他用掌心按住肩膀，“别動。”聲音低沉得像浸了水的墨，指腹隔着紗布輕輕探向滲血的位置。

車内頂燈光線下，他後頸新貼的創可貼邊緣微微翹起。

江嫀皺眉，想要推開他的手。

“傷口有點滲血，不想留疤就别再亂動。”他擡眼，儀表盤幽藍的光剛好漫過他眼底翻湧的暗潮，将睫毛的陰影斜斜地投在高挺的鼻梁上。

江嫀怔住，把未說出口的話咽回去。

引擎轟鳴聲打破凝滞的空氣，車子緩緩駛入雨夜。即便已是深夜，京市街道依然車流如織，車燈在雨幕中暈染成斑斓的光河。

江嫀望着窗外不斷後退的霓虹，或者說看着窗子上映着的光瑾的臉，他始終目視前方，專注着開車。

右肩傳來的刺痛混着車内熏香攪得她心緒愈發淩亂。

“嘩——”開窗透氣。

車子駛入小區，停車位很難找，“停這兒就行。”

車子停了，駕駛座上的人卻沒有動。

“小貓很好。”光瑾開口，江嫀拉開車門的動作一僵，又緩緩把車門帶上。

“隻是歲數大了不便行動沒帶回國。”

江嫀點了下頭，“哦，知道了。”

“能給我看看照片嗎？”江嫀攥了下手指，“或者看看監控?”

“好。”光瑾調出手機監控，拿給她看。

屋子裡是白天，小愛在飄窗上睡覺，房間裡到處都是有它的貓窩，床上，地上，窗台上，桌子上。

“這邊說話，它可以聽到。”光瑾指了下手機屏幕。

但小愛在睡覺，江嫀不想打擾，“嗯，讓它好好睡覺吧。”

她把手機還給光瑾。

兩人指尖相碰，微涼與溫熱碰觸到，要融化似的。

江嫀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收回手。

她把頭發别在耳後，“有其他的照片嗎？”

光瑾翻出一個名為‘小貓’的相冊，拿給她看，“可以往後翻。”

很多相片。

坐着、躺着、撒嬌、打滾、睡覺……

什麼姿勢都有，有視頻也有圖片。

甚至還有在熱氣球上面的圖，小愛被兜在懷裡，就是用那種包裹baby的小包，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好奇地看着外面。

它被照顧得很好。

江嫀摸了下鼻子，有些心虛，作為主人，光瑾比她合格得多得多。

之前的指控更站不住腳。

雨夜斜斜掠過路燈昏黃的黃暈，借着這點光，江嫀盯着光瑾的眼睛。

“那你為什麼騙我小愛它……”江嫀喉間發緊，忌諱地避開‘死’字，“……不在了。”

光瑾垂眸凝視着她肩頭的收口，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久到江嫀以為不會得到回應時，才聽見他沙啞的聲音混着雨打玻璃聲傳來，“抱歉。”

沉默。

沒什麼話要說了。

“雨好像小了。”江嫀拉開車門，手心朝上，隻剩下一點點雨滴。

江嫀下車，光瑾把鑰匙還給她。

兩人面對面站着，距離單元樓下還有一段距離，如此熟悉的場景。

很多次，他送她回家，一并上樓，他們聊天，擁抱，接吻，享受夜晚。

江嫀舔了下幹澀的唇，内心湧現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兩人一前一後往單元樓走，直到進到電梯裡面，他們都沒說什麼話。

明明是相同的樓道，相同的腳步聲，卻像是隔着一層毛玻璃，模糊又遙遠。

電梯門閉合的瞬間，數字顯示屏的藍光在江嫀臉上投下青白光暈。

她擡頭看向電梯鏡面裡的倒影，餘光瞥見光瑾立在身後的剪影，當她擡頭的刹那，那道原本聚焦在她後頸的視線突然移開，空氣裡殘留着某種灼熱消散後的餘溫。

不是錯覺，他剛剛在看她。

或許是習慣，或許是其他，他總是這樣，在某個她不注意的瞬間，沉默地注視着。

今天這樣的對話，是兩人重逢後難得的平和，或許他也在感懷，在思索，在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