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官員貪污受賄——充軍。
……
此類與死刑無關的案件,覆審也較為簡單。
當今聖上即位後,大理寺隻需覆審死刑案件,其他案子移交給了刑部,隻是此舉實行不過數年,下面的人為求安穩照例兩面都送。
像裴今遙先前看到的口角争執案,根本不需要她來處理,隻是歐臨安诓她的罷了。
又比如她現在所看的這樁:
鄰裡兩家因挪牆一事時常爆發矛盾,但兩家孩童親近,平日也還算和睦。
一日左家當家男子歸家遇見右家老婦人,言語不善地說了兩句右家孫兒上月用石頭打棗打到自家院子的事,兩人不睦下激烈争吵起來,那老婦人推搡兩下,左家當家男子退讓間,老婦人一個不穩腳滑摔倒,後腦磕碰到石頭竟一命嗚呼了。
甯安府衙經過詢問、驗屍等步驟,最後判定為無意過失殺人,後經兩家調解,隻賠償了銀兩并未有額外處罰。
送來的案宗資料也很完整。
驗屍報告、兩家證詞、鄰裡證詞、路人證詞、調解經過結果等一應俱全。
“咦?”
裴今遙正要放下這樁卷宗,卻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又把仵作驗屍結果與其中兩份證詞比對在一起。
确實不對。
仵作驗出老婦人的确是失足摔倒而亡,并在鞋底發現了少許的青苔,現場并沒有帶有青苔的石頭。
但前幾日下過大雨,老婦人家中庭院牆角處的确有不少青苔附着,老人家在那莳弄果蔬,推官認為她大抵是先沾到青苔後在門外腳滑摔倒。
但卻跟老婦人的女兒和孫兒的證詞有所出入。
據婦人女兒所說,母親穿着她納的新鞋,向來愛惜非常從不會沾染泥土,所以也不可能踩到青苔。
婦人六七歲的孫兒說,祖母當時在屋内縫衣服,有人上門送柴火,她出了屋子直接去了門外,沒踩到泥土。
但是考慮到外嫁女不在家中,及六七歲稚童不明事理,并沒有采納他們的證詞。
還有一路人初說老婦人踩到一圓形石頭摔倒了,後經過排查此處地面平整沒有凸起的石頭,那路人遲疑下又說應當是自己看錯了。
“大人,這有什麼不對嗎?”
旁邊有一體瘦身量不高相貌清秀的評事,見她眉頭緊鎖面露疑惑,不由問道。
裴今遙點點頭,“是有點,我若要覆審這樁案子是否需要呈報刑部?”
那人近了兩步看到是哪樁後,又說:“隻是有疑惑的話可以尋助甯安府衙,讓他們代為傳喚人來就行,若真有問題再通知刑部也一樣。”
規定來說不是這麼簡單,這不過是大家心知肚明的規則之下的規則。
“是哪裡不對嗎?”
“唔。”裴今遙面露猶疑,“當事的這位李氏男子的供詞……很奇怪。”
“哪裡有什麼奇怪?”桃花眼聽了全程,不屑一顧,“那李仲虎言情懇切、淚如雨下、悔不當初,羞愧的恨不得以命相抵。”
裴今遙反倒奇怪,“你記得這麼清楚?”
清秀評事點頭如搗蒜,跟她如實相告。
“王兄過目不忘,整個檔房的案宗他都一清二楚,裴大人日後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問他也是一樣。”
“下官沒有!”桃花眼死不承認。
“太懇切了。”
裴今遙轉而回答清秀評事先前提出的問題。
“什麼意思?”
突然——
“砰”地一聲。
檔房内的人和剛巧從門口經過的人聽到聲音紛紛看過來,然後就看見站在桃花眼對面的裴大人踉跄兩下,後腰重重地磕碰到桌沿。
頓時所有人看那桃花眼的眼神都不對勁了起來。
尤其是那清秀評事,震驚地看着桃花眼,“王兄你幹什麼?!”
“我什麼也沒做啊!”
桃花眼臉都漲紅了,眼神似要噴火地瞪着裴今遙,“沒有,不是,我……”
“與他無幹,是我腳滑了并無大礙。”
裴今遙擺了擺手,她這麼一說其他人暗松了口氣收回目光,又重新幹起自己的事。
她面向桃花眼,臉色微肅。
“明白了嗎?”
桃花眼一怔。
人都有趨利避害之心,當一件極壞的事疑恐牽涉到自身時,總會下意識的抗拒推拒,證明自身清白。
真的有人會把一件命案大包大攬在自己身上嗎?
就算有,那他又怎麼還會為了一個月前的飛石之事争吵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