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年紀最大的孫差役長籲短歎，回身往未央湖上投了一眼。明明都已過了寅時，未央湖上還是一片熱鬧兩三條畫舫飄蕩在湖心上，璀璨的燈火與星河一同映在水面，悠揚的曲笛聲站在湖邊都能聽見一道傳來的還有男男女女的調笑聲。

“子時時分有兩條畫舫撞到了一起，幾位公子爺鬧得很兇，我們去勸反倒被人給推了下去。”孫差役強顔歡笑，“最後還是那第三條畫舫上的一位小公子制止了他們，哎裴大人小心些，他們見小人們在此巡視幾次三番地故意找茬把我們叫過去取樂，我們也不好反抗。”

裴今遙皺緊了眉頭，頗有些歉疚，“是我沒想周全。”

幾個差役忙忙搖頭：“這與大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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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那些人是失了興趣還是柿子隻敢挑軟的捏，裴今遙換下那班差役後本想着怎麼會會那些個公子哥，可他們安靜如雞絲毫不給她施展的機會。

寅時過了半，幾條畫舫就已人去舫空也帶走了全部的吵鬧，未央湖隻剩下寂靜直到天光大亮。今日不用上朝她也是一直待到卯時，有人來接替後才帶同班巡視的差役們回大理寺。

結果剛到門口就碰見了意料之外的人。

“這位官爺請問裴大人什麼時候能來？”

“這……應該快了，不知道這位姑娘有何、裴大人！”門口值守的梁子擡眼正好看見裴今遙的身影，立刻高聲呼喊道。

趙問秋也跟着回頭。

她這一回頭，裴今遙就發現不對了。趙問秋兩眼通紅很明顯哭過神色也慌亂不已，眼見到裴大人立馬就跪倒在地懇求她找人。

“蓮、宋蓮不見了！裴大人求您，您能找找她嗎？”

她屈下去的膝蓋還未落地就被裴今遙以強硬的力道扶了起來。

“她失蹤多久了？”

宋蓮是那日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肉肆屠戶孤女，因兩把刀使得威風還被林奕暄看好，意圖招攬她去當女捕快。

她也有印象。

“兩天了！前天下午她去鎮遠侯府送肉然後就再也沒看見她回來，宋蓮她每天早上都會擺攤賣肉的，風雨無阻……我們以為她生病了去家中看她可也沒有人！

已經兩天了還是找不到人怎麼辦？最近一直不安生我們很擔心！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趙問秋真的很焦急，本不想打擾裴大人了的，可她也去府衙報了官一整天過去了還是什麼消息都沒有，心慌亂的一直安定不下。

裴今遙卻聽見了熟悉的名字，眼神微動：“鎮遠侯府？”

鎮遠侯府采買食材時并不會選擇她們那樣的散戶，可半個月前侯府設宴肉類不夠，膳房負責采買的人着急補上食材就看中了宋蓮的鋪子，看中她女子心細會把肉處理得幹幹淨淨也不會缺斤少兩。

從那之後侯府的人隔三岔五會讓她送肉去，侯府給銀子爽快宋蓮自然樂意多跑幾趟。

前日她慣例去送肉的，怎料竟一去不複回。

“我立即帶人去找！”

裴今遙本想讓她回去等消息可看她神思不屬的模樣，便讓差役帶她入大理寺暫作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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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宋蓮就像烈陽下的雪花，消融得無影無蹤。

直到傍晚。

坐在竹筏上飄蕩在未央湖上的一個漁叟垂釣時無意中勾住了重物，險些被重物反掀了筏子，附近幾位坐在畫舫上遊湖的男子幫了他，才将那重物釣上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重重的物體被拖拽到竹筏上，其中一男子率先看清吓得頻頻往後摔進湖裡嗆了好幾口湖水。

“天呐！”

他這一叫驚得其他人也看見了，個個都驚得臉色蒼白雙股顫顫。

那哪裡是什麼重物，分明是一具屍體！

女子雙目瞪圓眼睛早已渾濁灰白，渾身已被泡得腫脹不堪看不清原本的面容，雙腳上還拴着一對重石，難怪這七八個男人一起拉拽都差點沒拉住。

“死人了！又死人了！！快報官啊！”

漁叟呆愣在一旁久久才啞着嗓子叫喊出來。

裴今遙迎面撞上匆匆趕來的左陽已心生不妙，果然左陽沒空跟她叙舊，不顧逾越拉着她的袖子就帶她往東面走。

“宋蓮姑娘莫非……”

“沒錯！”左陽拉着她走了幾步就松開了手，“未央湖撈上來的，跟文家大小姐一模一樣的死法。”

未央湖附近的百姓即便被甯安府衙和大理寺的人阻擋在了外圍，也要擠在那朝裡面看。裴今遙跟着左陽快步穿過人群走過去，就看見胡仵作正在驗屍。

宋蓮渾身上下皮膚慘白又腫脹、瘢痕遍布，與文敏的死狀幾乎一樣，唯有脖頸後的淤青與之相反，應當是被從背後打暈的。

“她的嘴裡有沒有梨花花瓣？”

“有。”胡仵作早已看過點頭應道，“喉嚨深處也有很多，這位姑娘是子時二刻後溺死的距打撈起已過了八個時辰有餘，面容已辨認不出……是裴大人認識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