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顧長夜也善于此道。
他出門前早有準備,咔咔幾下就縮骨成了與文敏相仿的身量,合身的夜行衣陡然寬松了很多被他脫下換成一套文敏最喜愛的淺藍色衣裙。
沒過多久,底下傳來陣陣短促的驚呼聲,很快那些聲音又一道接着一道地消失了。大抵等他搞定了一切,才又躍上屋檐把裴今遙接了下去。
這間佛堂雖小但五髒俱全,除了供奉着佛像金身的主廳外還有一間偏廳一間靜室。
佛堂内的兩三個丫鬟全被顧長夜打暈後挪到了最遠的靜室,明绮蘭也暈倒在蒲團上,手指還緊緊地捏着蒲團邊緣受到了極大的驚吓。
“不是我打的是吓暈的。”顧長夜解釋了一下。
裴今遙并不在意地點點頭,在佛堂内仔細打量起來。佛堂主廳的正位上供奉着佛祖,下是三張高矮錯落半環形的長案圍着佛像,長案上擺着密密麻麻的長命燈,隻看這燈她似乎就對兒子羅景明的事心知肚明。
佛像右側是案幾,上還擺放着未幹的筆墨紙硯,紙上還謄抄着半張的《金剛經》,蒲團旁擺放着一個炭火盆,裡面有些被燒光殆盡的灰塵。
她伸手拿起一盞長命燈,那底下并未刻劃着什麼,單單看去并不能說明什麼。她又翻了起來幾個,發現這長命燈幾乎一模一樣。
正要放棄間,裴今遙忽然在離佛像最近的一盞長命燈底下發現有一張紙條,紙條頗有些破舊,可背後還依稀得見京城西區的城隍廟的字樣。
文敏求到的簽文?!
裴今遙已讓人查過城隍廟和目睹過文敏的那個乞丐,還曾從紀煦那裡得知文敏手中有拿着過什麼紙條……
是一張下下簽,解簽的文中也算是不好的注釋,甚至還有不宜出門這幾個字。可文敏卻沒有信,或者她信了這其中的另外一句:
——有失必有得。
文敏并不信奉什麼,可在去做某件大事之前她也想找到個什麼支撐她不要退縮地做下去,她不好先跟爹娘、姨娘述說,便去求了一根簽。
“呃……唔……”
倒在蒲團上的明绮蘭發出了聲響,眼看着就悠悠轉醒了,裴今遙不用他提醒自己就藏身去了偏殿,還眼疾手快地把偏殿裡的燭火給滅了。
顧長夜也滅了主廳的大部分燈燭,隻留下佛案前的兩盞。
明绮蘭醒來發覺自己倒在地上,堂内一片昏暗頓時就想發火,“鈴蘭——”可她剛說出兩個字腦海裡就閃過一張張驚恐的臉龐,不對!她方才分明是看見了……
她趕緊直起身左右環顧,在逡巡至佛案旁時眼眸瞪大瞳子驟縮!那裡站着一道身影,一道穿着淡藍色衣裙的女子背對着她。
“文、文敏……”明绮蘭心跳猛得都快要穿破出來了,她指着“文敏”背影的手指都在顫抖,嗓子裡含着哽咽與恐懼,似訴似泣分辨不清。
“你是來索我命的嗎?”她低聲自喃,“你是該恨我,恨我把你挑進羅家。可我以為他是真心喜歡你的……可為何?為何你們成婚後他還是如以往一樣?為何他還在殺人?!
你該恨的是你自己!連自己的夫君都管教不好還有什麼用!”
可又一轉念,明绮蘭顫巍着站起來想靠近“文敏”語氣從剛剛的怨恨質問陡然變為痛苦悔恨。
“文敏我兒都是我不好若你一開始就不進羅家斷不會香消玉殒……是我對不起你不該把你拖入這渾水之中,你帶我走吧帶我走吧……”
裴今遙在偏廳将所有的話都聽進了耳裡,隻是詐她一詐沒想到她果真知道許多,甚至因自己知曉了太多導緻的已經有些錯亂了。
“你——”
在明绮蘭的手将将觸碰到“文敏”時,顧長夜恰逢其時地慢慢轉過身來,本想引她再多說些,可沒想到明绮蘭看到他的側臉一口氣沒提上來,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他無奈地将明绮蘭扶靠在佛案旁,扭頭去問于黑暗之中行來的裴今遙,“怎麼辦?她心中鬼魅太多怕是還不知道要暈幾回。”
“不急于一時。”裴今遙想的法子有些損,她打算夜間扮鬼魂前來恐吓白日再上門問話,如此三番五次下來總能撬開明绮蘭的嘴。
她轉向另一邊,那邊是羅氏夫婦二人所住的主屋。
“羅大人今夜也不在府上?”
可惜了,她本想兩個一起詐的,可羅昇似乎白日黑夜都在為羅景明的事奔波求人,言官言官,言的可都成了他人的不是,換到自己身上誰又能免俗。
“好。”顧長夜自沒有不應的道理。
正要帶她回去,去看到裴今遙彎腰撿起兩個蒲團将其墊在明绮蘭的身下,将她靠坐的姿勢改成了側卧在蒲團上,甚至還将顧長夜換下的衣裙扯了一塊布料,放在她身邊。
他已分不清裴今遙到底是在關懷還是在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