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卓想問的是京城内喬家的一樁案子。
這喬家慘案在七八年前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京城内最大的錢莊——永定錢莊,就是喬家的。
此錢莊可與先前做出惠利騙局的萬富錢莊不同,永定錢莊能有如此規模引得平民百姓和衆多官吏世家紛紛前來自有它的過人之處。
前任錢莊東家喬缙高瞻遠矚、八面玲珑,能将世代傳下的錢莊發展到如今的規模,也是可見一斑,他對外為人也豪爽、樂善好施,大體上是個好人。
唯獨與其妻相看兩生厭,連帶着也不喜歡唯一的女兒。他夫人後因染病去世,沒過一年喬缙就娶了續弦,續弦的女子還帶着一個比他女兒年長一歲的眼盲男孩。
喬缙待這位并無血緣關系的繼子都比親生女兒要好,他女兒平日也讨厭極了父親兩人間僵持緊張。
變故就出現在七年半前,喬缙想要過繼宗族内的某個孩子培養其成為自己的後繼人,就與第二位夫人餘天荷、繼子曲陽華一同離開了京城回平川老家。
三人途經京郊的磐白寺臨時起意住了一晚,可第二天三人加馬夫就被發現在離寺廟數裡之外的馬車内。
喬缙、餘天荷兩人死狀可怖,被兇手砍了數刀流血過多緻死,馬夫被一刀緻命,曲陽華僥幸沒死卻也身受重傷。女兒喬以寒聞訊趕來,并無傷痛之意全程淡漠地收斂了父親繼母的屍首。
這件慘案之所以名聲在外,蓋是因為喬缙除了喬以寒這個女兒以外再無别的子嗣,他宗族的人登門鬧事企圖攆走喬以寒把錢莊霸占,鬧得沸沸揚。也是這波動蕩使得很多百姓不安紛紛前來擠兌,這連二連三的打擊似乎已昭示了永定錢莊的破敗。
可偏偏喬以寒頂住了一切,手腕強硬,不過一兩年就讓永定錢莊再次成為京城第一錢莊,甚至隐隐比以往更好更讓人信賴。
裴今遙看完了卷宗,對這位喬以寒佩服的同時也多了幾分好奇。大理寺留存的案宗隻着眼于喬家慘案的始末,後來種種是公良卓一直在關注,自己記錄下的。
她看到最後才驚訝地說:“兇手逃了?”
這案當年已抓捕到兇手,兇手系流竄在山野間的匪寇,殺人是為搶奪錢财。公良卓負責此案沒多久就抓到了人,可是當時大理寺的差役看守不力押送犯人回京途中因城門口的紛亂一時不察,讓兇手逃跑了。
再想去抓人就已抓不到了……兇手或許已逃往其他地方,大理寺分發通緝令于各城各地,可時至今日還是一無所獲。
這也成了公良卓心裡的一個疙瘩。
“大人有沒有看出哪裡不對之處。”公良卓見她看完忙問。
他其實一直懷疑死者的女兒喬以寒。
“她有明确的不在場證據。”裴今遙明白他的疑惑。
這個時間節點的确巧合,偏偏是在喬缙想要過繼孩子的時候,其為一;其二,父母皆慘死又剛巧曲陽華沒死,還清晰聽見兇手的聲音,後續抓捕到那個匪寇也多虧了曲陽華的聽聲辨認;其三,他們是要在磐白寺過上一夜的,為何會如此匆匆的駕馭馬車離開?
公良卓并非認為是喬以寒親手殺人,也是疑心她會不會有買兇殺人的可能。
“永定錢莊。”裴今遙念了念,“離這不遠我記得。”
“是啊。”公良卓應和,“大人願随我前去一看嗎?喬以寒和曲陽華幾乎每日都會在錢莊。”
“好。”
途中公良卓又講了自己這幾年查到的一些詳細情況說給了她聽。
喬缙和喬以寒的關系到底差到何處?喬以寒少年時經常夜不歸宿,成日成日地在外混迹,欠下大把的賭資或者砸了某家的店打了誰家的人,通通讓人去永定錢莊索賠銀兩。喬缙雖賠了錢,卻也會讓人來抓喬以寒回去,抓到她就是一頓毒打,最甚一次差點将她打死。
後來喬以寒長大了明了事理,與父親、繼母和繼兄關系雖都不好,但也不再出門鬼混反而做起了生意,生意還頗紅火順遂,可想進一步發展卻在向錢莊借銀錢上碰了壁。因她是女子也因她父親的緣故,沒有錢莊願意借給她。
兩人再次爆發矛盾,也是這一次喬缙聲稱要過繼個孩子回來傳承家業,不會留給喬以寒一分一毫。
父女倆的關系不僅僅是落入冰點,而像是有着深仇大恨。
錢莊的确離得不遠,沒多久裴今遙二人就來到了。她沒進錢莊反而走進了對面的一家茶樓,兩人挑了個窗邊的位置點了壺茶水。
從窗子能清晰地看見對面,運氣不錯的是喬以寒不僅在還恰好在錢莊外與人交談。
“她就是了。”公良卓指給她看。
裴今遙應着方向看去,喬以寒看着嬌小可無論是儀容姿态都落落大方,舉止進退得體,眉目舒朗讓人難生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