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京兆尹衙門圍滿看熱鬧的百姓,鄭海甯赤裸臂膀,浸滿鹽水的皮鞭一下下落在背脊上。
幾鞭下去鄭海甯的背已皮開肉綻,他疼得冷汗直冒。
“大家快瞧,那位便是妄圖玷污主家娘子的畜生。”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衆人七嘴八舌地點評起鄭海甯來。
鄭海甯咬緊牙關,狠狠瞪了一眼說話的人,一群賤民竟敢對他說三道四。
但人群的叫罵聲越演越烈。
“倒是人模狗樣,披着一張人皮就不拿自己當畜生了。”
“真不要臉,還是國公府的公子呢,我要是他就跳護城河死了算了,丢人。”
不遠處一輛馬車,林青梧撩起車簾,觀刑之後悄然離開,去往石府。昨日宴會半道出事,他們一無所獲,今日借探望胡顔汐之名,再去一次石家。
怎料胡顔汐本就體弱,加之吸入不少醉仙引,此時已然病倒,石佚也在衙門辦公,隻能改天再來。
鄭家與石家究竟有何關系?若真如鄭海甯所言,石佚如何會拔劍相向?
還是說鄭海甯仗着身份顯赫,故意貶低石家。
“公主可還記得瘸腿老仆,昨日我在石府見到一老仆,腿腳不便卻體型精悍,目光敏銳,一看便知是習武之人。”
沈雲歸說完,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林青梧,信中所述是石府老仆的生平。
老仆名喚曹天,年輕時是位武學師傅,因一場意外落下腿疾,被趕出武館,冬日大雪險些被凍死,後由石仙羽搭救,自此一直在石府做事。
晉王妃素善丹青,林青梧耳濡目染,憑沈雲歸描述提筆作畫,一盞茶的功夫,畫便好了。
林青梧拿起畫像,“殿下,如何?”
沈雲歸定睛一看,銀發稀疏,灰白長眉,耳垂軟塌,與他昨日見到的老仆一模一樣,“公主好生厲害。”
林青梧将畫筆收好,先去了安國長公主府,安國長公主沈舜英是先帝胞妹,骁勇善戰,熟讀兵法,年輕時北擊狄戎,護大虞山河,受封安北将軍,可謂是當代婦好。
沈家極其尊重這位祖姑,元緻曾是長公主女婿,元家流放他得長公主力保,才免除流刑,貶去吳縣做了縣令。
朱紅色大門,門環是鎏金獅環,匾額是“敕造安國長公主府”,門前的石獅子威風凜凜。
安國長公主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是個滿臉笑容,精神矍铄的老媪,引着他們往元溪行的院子裡去。
“雲歸你娘子是個好的,好好待她,莫要辜負她。”
林青梧是娘子本人,聽到誇贊自己連連點頭,“姑婆放心,迩安公主聰慧心善,生得又好,有她是我的福氣。”
元溪行的院子是荷風院,院落有一處池塘,因栽滿荷花而得名。
林青梧遠遠望見元緻身穿暗紋缺胯袍,他步子極穩,靴底碾過碎石,忽地擰腰轉胯,刀橫空一劈,刀刃在日光下晃眼,不愧是武狀元。
見有人來,元溪行反手歸刀入鞘,林青梧拍手叫好,沈雲歸輕咳一聲。
三人入室内,林青梧拿出老仆畫像讓元溪行辨認,他一臉驚訝地看向林青梧,“殿下,你的丹青何時到了如此地步?我記得你昔日隻會畫些貓貓狗狗,還不成樣……”
沈雲歸:“咳,咳,咳咳。”
元溪行起身朝“迩安公主”行禮,“阿嫂安好,适才光顧與秦王說話,忘記向阿嫂見禮,望阿嫂海涵。”
一口一個阿嫂叫的林青梧臉紅,沈雲歸瞥了眼林青梧雙頰泛紅,“元溪行辦正事。”
元溪行:?
他怎麼覺得迩安公主是秦王?定是方才練刀勁使大了。
“像,畫像之人像是我那夜撞到的老翁。”
林青梧:“有幾成把握?”
元溪行:“七成。”
林青梧與沈雲歸對視一眼,随即離開安國長公主府,趕往慶京郊外的一處私宅。
追殺劉觀正之人尚未找到,若知曉他還活着,定會再來,沈雲歸暫時讓他在京郊私宅裡當侍從。
宅子隐于城南十裡外,遠離塵嚣,依山傍水,林青梧擡頭見匾額寫着“明居”二字,墨迹蒼勁,龍飛鳳舞。
劉觀正放下手上的活計,前來認人,“回殿下,奴記不清了老仆面容了,但此人眼神很像。”
時隔多年,記憶難免模糊,林青梧了然,“你可還記得追殺你的人生的何模樣?”
劉觀正點頭,“那人蒙着面,臉上似有道自額間貫穿的傷疤。”
林青梧行至案幾,回憶方才街上無意間瞥到的黑衣郎君,提筆畫下,“可是他?”
“是,就是殿下畫的人。”
春陽門街,那郎君步履匆匆,如若不是有位娘子撞到他頭上鬥笠,她怕是注意不到他。
春陽門街東,追殺劉觀正的人會是泗國公府嗎?還是趙王府?亦或是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