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宜出行。
使團啟程返燕梁,若路上不耽擱旦日前夕就可抵達郢都。
燕梁的車隊中混入一輛刻有崔府印記的馬車,崔潤林斜倚車壁輕搖折扇,似笑非笑地望着林青梧和趙汀蘭。
“大虞北荻開戰,聖人擔憂公主與趙娘子,特命崔某護送二位回國。”
鴻胪寺掌管外交事宜,燕梁主動結盟又送了好些物件,大虞是禮儀之邦理應禮尚往來,鴻胪寺卿年事已高不能舟車勞頓,自然少卿代為出使燕梁。
王少卿本要和他一同前往,昨日突發惡疾,卧病在床向寺卿告假,是以隻得他帶使臣前往。
車輪咕咕行駛官道,林青梧正和趙汀蘭說話,崔潤林近衛長風輕叩車壁,“公主,娘子,可要用些新鮮點心,我家郎君今晨差人做的。”
靈澤撩開車簾,長風騎馬随車,手上還提着食盒。
“替我謝過崔郎君。”
靈澤接過點心,長風回去複命。
過了半個時辰,車壁的敲擊聲再度響起,“公主,娘子,我家郎君托我送來胡餅。”
靈澤照舊接過食盒,裡面躺着幾張灑滿芝麻的胡餅。
又過了半個時辰,長風來了,“公主,娘子,我家郎君熱了牛乳,幾位趁熱喝。”
林青梧、趙汀蘭面面相觑,崔潤林這是吃錯藥了?一個半時辰送了三趟東西。
“崔郎君可有要事?”
長風摸了摸後腦勺,“沒有,我家郎君古道熱腸,就喜歡送人吃食。”
确實,崔潤林此人就是熱心腸,尤其是對娘子,天涼贈衣下雨送傘等等,慶京城不少娘子都受過他的照顧。
林青梧于崇明宮聽過不少崔潤林的風流債,工部侍郎和國子監祭酒家的娘子更是揚言非他不嫁。
吃的喝的都送了,林青梧以為長風不會再來了。
半個時辰後,熟悉的聲音響起,“公主,娘子……”
林青梧和趙汀蘭交換眼神,立刻決定閉眼假寐,靈澤則探出頭向長風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聲些,公主同娘子睡着了。”
長風閉嘴颔首,利落地将東西遞給靈澤,随後調轉馬頭。
馬蹄聲漸遠,靈澤打開長風送來的包袱,是手爐。
啧,怪不得能俘獲無數慶京娘子的芳心,林青梧暗暗感歎。
慶京閨秀的夢中情人此刻在聽長風的回話,喃喃,“東西都收下了,趙娘子有沒有說什麼?”
依照他的經驗欲擒故縱也該擒了,趙汀蘭怎麼遲遲沒動靜?
“有,趙娘子問過一句。”
崔潤林直起身子,“問的什麼?”
“問您有何事。”
問他有何事?是不是在問他有沒有事忙?莫非是在邀約?
崔潤林指腹摩挲下颌,“去告訴趙娘子,崔某随時奉陪。等等,待趙娘子醒了再去。”
他倒要看看趙汀蘭耍的什麼把戲。
長風有幾分躊躇,思量半晌開口,“郎君,趙娘子她應不是這個意思。”
作為親耳聽到趙汀蘭這句話的人,長風覺得應是崔潤林送東西過于頻繁,她随口一問。
崔潤林大手一揮,“娘子臉皮薄,不好意思直言,長風你沒有娘子追,自然不會知曉。”
長風垂下頭,他何止是沒有娘子追啊,他是追不到人家娘子。
崔潤林手臂探出車窗,拍了拍長風的肩膀,“跟着本郎君好好學。”
長風重重點頭,車隊繼續朝燕梁方向行駛,大虞前往燕梁勢必途徑雲州,可雲州臨近并州。
沈雲歸率大軍守住了并州玉門,陽關尚在,奪回西平指日可待。
飛虎軍與飛熊軍駐紮于并州陽關外,并州寒冷積雪不化,低沉陰霾籠着整個軍營,鮮豔的旌旗于狂風下獵獵作響,守衛士兵的刀刃泛着寒光。
沉水連同西平是大半個并州,西平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西平城主叛變,誅殺朝廷派來的主薄,投誠北荻。
“報,西平城主送來了一具屍首,是西平主薄。”
主薄的屍體擡進帥帳,屍體多處有鞭打痕迹,血迹滲出官服,明顯是被活活打死的,帥帳氣氛沉悶,沈雲歸攥緊雙拳。
元溪行怒罵出聲,“叱幹簡直欺人太甚!”
沈舒然吩咐将主薄遺體送回慶京,并好生寬慰其家人。
西平城主叱幹原是羌族旁系,大虞平定羌族時叱幹被朝廷招安,先帝便讓他做了西平,領着餘下投降的羌族過日子。
十幾年來,叱幹表面上老實本分,曆任長史不曾挑出錯來,沒想到竟是賊心不死,突然叛變。
北荻讓叱幹接管打下來的并州部分,承諾若并州全部攻下,叱幹便是并州的行政官。
并州都督匆匆趕來,帶來一則軍情,北荻往并州方向派出一小隊人馬。
一小隊人馬總不會來找他們拼命,沈雲歸計上心頭,“北荻王派人欲取叱幹性命,想辦法傳到叱幹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