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垚把另一個方向防得密不透風，姿勢專業還伴随着有節奏的晃動，像是怕老太太一個假動作晃過他拍着孩子三步上籃。

老婦人倒是很識時務，沒怎麼抵抗便交出了那個小孩，背着手顫巍巍地下樓了，過程簡單到兩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餘柏豎起一根大拇指：“厲害。”

“專業的。”劉垚臭屁地做了個空氣投籃的動作。

“那孩子怎麼辦？”劉垚看着餘柏手裡的小孩陷入了恐慌。

“她說要我們帶她走。”餘柏單手環着孩子，輕輕撥開被老婦人裹緊的襁褓，害怕小孩沒被帶出鬼屋就被捂死。

忽然她動作停在了原地：“剛出生的小孩，會有痣嗎？”

“不能吧……”劉垚看着她的動作也湊了上來，一顆痣剛好長在嬰兒的眼角，像是睫毛的投影。

他四指并攏用背面輕輕挨了一下嬰兒的臉，把聲音壓低到隻剩下氣聲對餘柏說：“可是她好可愛诶。”

誇完小孩又開始挑剔餘柏抱孩子的姿勢不對。

餘柏直接連孩子帶襁褓一股腦全塞進了他的懷裡，劉垚就護着那個襁褓，左右輕輕地晃動着，嘴裡還時不時發出哦哦的聲音，眼神溫柔得仿佛他懷裡的就是他的全世界。

所以這一次感染的情緒是……

母愛？

新人的身影果然在樓梯的三分之二處變淡，他們的劇情結束了。餘柏忽然想到，如果孩子的劇情結束，是否也會像新人一樣消失？

“來不及了。”餘柏拉着劉垚想要趕緊下樓繼續任務，劉垚拼命穩定住胳膊裡的全世界，生怕被餘柏的粗魯碰壞。

“你是誰？你在哪？你的任務是什麼？”餘柏連珠炮一樣問出了兩個人約定好的三個問題。

“我當然是劉垚啊，你是不是傻了……”劉垚笑着答了一句又開始扯，越說臉色越凝重，收起了嬉皮笑臉：“我在周公館……周公館是鬼屋，我的任務是逃離周公館……”

他在看到自己懷裡的襁褓後臉色巨變，幾乎就要甩手把孩子丢出去，餘柏眼疾手快摁住了他的胳膊。

鬼屋裡除了他和老大兩個活人以外全都是NPC，鬼屋裡的NPC還能有别的種族嗎？不用想全都是鬼啊，所以他抱着的是一個鬼娃娃啊啊啊！

被鬼屋控制期間的事情他倒還記得清楚，是他先嘴欠挑剔餘柏抱孩子的姿勢像夾個公文包，餘柏才塞到他懷裡的。

可那也不是他想說的，是鬼屋控制他說的，他一個宅男懂什麼抱孩子的姿勢。于是鬼哭狼嚎道：“老大救我，我不敢抱啊。”

“你會抱的，”餘柏淡定轉身：“而且她還那麼可愛。”

……全都是他自己說過的，劉垚切身體會到了什麼叫自作自受。

餘柏行動很快，到了門邊還不忘紳士地給他和“孩子”拉開了門。

“我們要快點了。”她看了一眼手環，2:21分：“剛剛那個NPC說讓我們帶她走，如果這個是我們在第一輪裡錯過的關鍵劇情的話，是不是任務名‘逃離周公館’裡被省略掉的主語其實并不是我們，而是幫助她逃離周公館？所以我們上一輪逃離失敗其實是因為沒有完成任務。”

“誰？”劉垚仍在狀況外。

“她。”餘柏指了指他懷裡的襁褓，劉垚欲哭無淚，好不容易在緊張的氛圍裡短暫地逃避了一下自己抱着鬼娃娃的恐怖事實，餘柏這一指又讓他想起來了。

餘柏臉上的笑根本藏不住，她絕對就是故意在捉弄自己。

霧氣大了起來，他們順着記憶裡的路線往那道側門跑。

抱着小孩的姿勢跑得實在太慢，劉垚看不見腳下，幾次差點被路面上的石頭絆倒，餘柏不得不停下來幫劉垚把鬼娃娃用校服外套固定背後。

忽然間一聲悶響，枯樹上的鳥急促地叫了起來，呼啦啦飛走了一大片。

他們倆都被凄厲的鳥叫聲吸引，擡頭看去，一個頭朝下墜落的女人就這樣出現在兩個人的視線之中。劉垚迅速反應過來，撲向側面的時候沒忘記拽上愣在原地的餘柏。女人幾乎是擦着餘柏的臉直直地落下，下落過程像慢鏡頭一樣從她的眼前一幀幀閃過。

女人栽進了别墅的灌木叢裡，繁複的裙擺和黑發散在地上，鮮血慢慢流出洇開了一片，像開得熱烈卻從枝頭整朵掉下的花。

進入鬼屋後的回憶像膠片一樣在餘柏的腦中閃動，先是女人墜落的定格，再是下樓梯的小女孩繁複華麗的裙擺，然後是卧房裡産婦散在紅色天鵝絨枕頭上的黑發，緊接着更加高頻的放映，每一次停頓都定格在那些NPC的正臉。

她有點懷疑腦海裡的放映機出現了故障，每一個定格裡都有黑點頑固地出現在同一個位置。

甚至在那個女人落下的倒置的身影裡，依然能分辨出鼻梁和眼角之間長了一顆痣。

喪鐘敲響，餘柏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