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二人眼簾的,是一個位于牆壁上的漩渦。
漩渦由不斷旋轉的暗色海水組成,如同一個黑黢黢的深淵。
來自海洋的鹹腥味飄到鼻尖,濃郁得幾乎像是嘔吐物與腐爛魚類混合的氣味。
漩渦就這麼突兀出現在了牆壁上,顯然漩渦深處并不通往牆壁另一邊的房屋,而是通往一處未知之地——或者,不通往任何地方,它的存在本身隻是一種表現形式。
“哦嗚——”
“吼——”
忽然間,漩渦的旋轉加快了,這個巨大的洞穴般的凹陷開始在牆壁上擴大,與此同時,動物的鳴叫聲從其中傳出。
“這是海豹和海象的叫聲。”柳易低聲道。
海牙鎮附近就有這兩種動物生活,因此他熟悉這些動物的叫聲,也因此,鎮民們才會異變成海象人與海豹人。
在這些神奇的蹼足動物空靈而遙遠的叫聲中,他若有所覺地轉過身。
“啪嗒、啪嗒。”
一道道身影,不知何時從他的背後逼近了。
“好痛苦,我好餓——!”
“吼!魚!”
嘟哝、呻/吟、嚎叫從這些身影身上傳出,他們投落在地上的影子如同畸變的怪物般鼓起不規則的腫塊,他們的皮膚正如海浪般湧動着。
第二次現象加深,出現未知的海潮漩渦,其中傳出的疑似動物的呼喚聲,導緻這些本處于中度污染層次的鎮民正在快速地邁入高度污染層次。
柳易心中做出了如此的判斷。
這些正在快速異變的鎮民剛出現,他們身後又傳來沉重的碾壓地面之聲。
“吼!”
又一頭海象污染物現身。
剛才這頭污染物肯定是躲在了周圍,借用漩渦的污染氣息隐藏了自己,試圖給來人一次出其不意的偷襲。
眼看它毫無顧忌地往前沖鋒,那些還在痛苦的異變當中的鎮民們即将被碾壓成肉泥,柳易看到身旁的沈平瀾動了。
這個男人的眼神像往常一樣毫無起伏——甚至,他認為有點死氣沉沉——顯然,沈平瀾早就發現了這頭海象污染物的存在,并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刹那之間,他淩空一躍跳上一旁的牆壁,在垂直的牆上幾步飛躍,直接越過身下那些蠕動變異的鎮民,奔襲至污染物近前。
一回生二回熟,這一次,他的刀刃瞬間鎖定了污染物肥厚的脖頸上最脆弱的部位。
鋸齒落下,血液噴濺,肥厚的黃色脂肪與泛白的肉外翻出來,污染物發出吃痛的嘶吼,使勁甩起腦袋,試圖把躍到自己身上的人影甩下去。
柳易發現這頭污染物相比上一頭體型要小不少,行動更為靈活,它那寬大的蹼掌竟然以一個扭曲的角度翻折起來,向着身上的沈平瀾拍去。
然而一道白芒刺破了雨夜,血珠成串飛濺,這隻蹼掌被沈平瀾左手所持的短彎刀瞬間從中間劃開。
他能看出來,這次的事件中出現的怪物,對于這位獵人而言不過大概就是普通小怪的水平?
沈平瀾的每一次出擊,都遊刃有餘。但另一方面,他又好似在躲避着什麼……在戰鬥中,有一種微妙的束手束腳的感覺。
是因為要盡量避免污染嗎?
獵人變強的方式會招緻污染,他們天天獵殺怪物更會招緻污染,他們是最容易積累污染度的人群,一旦污染度超出一定的阈值,他們就會堕入無法逆轉的向怪物轉變的深淵。
思及此,柳易大步走上前,一把拎起地上一個鎮民的衣領。
“嗚……魚,魚……”這個絡腮胡鎮民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涎水直流地看着他喃喃着。這人還沒達到高度污染者的程度,所以攻擊性還沒那麼強。
柳易對他說了聲:“你的東西借我用下,謝謝。”
說罷,一手拎着衣領,一手探入此人腰間,拿出了一把手|槍!
現在可是災變時代,哪怕海牙鎮地處偏僻,一直以來沒有遭遇過太大的危險,不少人還是私下裡偷偷搞來了一些武器。
其中熱武器是最好搞到手的。因為在災變中,很多熱武器都失去了效果,例如導|彈、地|雷等物的高熱沖擊波會被環境抵消,槍裡的精密零件也很容易生鏽發潮,沒過多久就無法使用。
越簡單的武器,在這個時代越好用,如果加上來自擁有鑄造天賦的“工匠”的賜福,就更好了。
于是,舊時代的冷兵器就這麼輕輕松松地鹹魚翻身,成為了最好用的武器。
柳易将槍持在手中,用手感檢查了一下子彈餘量後打開保險,右手持槍很是随意地對準了正在不斷扭動發狂的污染物。
此時沈平瀾已經從污染物滑膩膩的背上被甩了下來,正在尋找機會。
此處地形狹小,柳易無法找到一個親自接觸污染物的機會,來達到足以使其産生停滞的鎮壓效果。
——那麼,把鎮壓附加于子彈上,就成了最好的方案。
“一定要能用啊。”他扣動了扳機。
“砰!”
一枚子彈瞬間發射,在貫徹小巷的槍響中擊中了污染物!
直徑不到一厘米的子彈憑借其動能尚無法穿透污染物厚實的皮膚,但在接觸的那一刹那,柳易附加其上的污染鎮壓已經生效。
在察覺到污染物停頓的瞬間,沈平瀾默契地持刀上前。
烏黑暗沉的刀身似是将跳動微光的雨夜劈成了兩半。
柳易放下槍眯起眼睛,正準備欣賞這一幕,卻聽到周圍地上那些異變中的鎮民發出了異動。
他們的目光都轉向了右側黑暗中的方向。
柳易才堪堪轉頭,一道漆黑的身影已然無聲從右側一條小巷中滑出。
急速擴大的漆黑瞳孔中映入了空中那道瞬間逼近的、扭曲猙獰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