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瀾跟随科考隊,依然在不斷深入遺迹。
越是深入,遺迹的構造就越是複雜,不再是一開始唯一的一條甬道結構,而是分出多條岔路,道路與道路之間存在數個房室,有些房室之間可能通過複雜的路線連通,有些則完全獨立。
沈平瀾看到科考隊一邊探索,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将自己所探索過的地方都畫成了地圖。
從地圖上可以清晰看出,整個遺迹就好像一個個節點與線條組成的……某種圖形?
沈平瀾默默打量着,總覺得這一圖形盡管仍未補完,但已然給予他莫名的熟悉感。
難道說他曾經在哪裡,看到過卡迪摩拉山遺迹内出土的痕迹嗎……?
為什麼會……如此……熟悉?
想到這裡,腦袋深處猝然傳出一陣劇烈疼痛,眼前的畫面滑稽地扭曲了,不斷左右搖晃起來。
他眯起雙眼,隐約似是看到眼前出現了兩個人影……
呼氣聲從耳邊拂來,像是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耳邊輕聲低語:
“别再繼續回憶了。”
視線再是一晃,劇痛消散,視野恢複正常。
他用手指輕輕叩動太陽穴,沉思着。
童年的記憶本就模糊,再加上他在尚且年幼時突逢巨變,更是有許多記憶被大腦保護性地忘記,他不能确定遺迹本身所呈現出的這一圖案,是否就是他遺忘的童年記憶之一……
“快看!”
科考隊中傳出陣陣驚呼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擡頭看去,隻見科考隊一個接一個走進了一條極為狹窄的通道。
沈平瀾中斷了不會有結果的回憶,也跟了上去。
幾下翻躍狹小的通道,靴子踏在地面上,發出“空空”脆響,一束蒼白天光自前方落下,照亮了科考隊愣怔的背影。
他發現自己落在了一個寬闊的石室裡,這一石室上空存在一個天然的孔洞,将外界天光接引了下來,照亮了石室地面上——
那一具具整齊排列的石棺!
這些石棺的長度至少都有三米,以某種黑色岩石鑄成,沉沉擺放在地,天光灑在石棺表面,好若暈開的白色鮮血。
科考隊已經圍繞在石棺旁研究起來。
隊伍中的一位地質學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石棺堅硬的表面,低聲道:“這種石頭,應該是此前的隊伍在山裡發現的,隻在卡迪摩拉山區發現過的那一種。”
年齡最大的老教授則打着手電,仔細觀察一具石棺的表面雕刻:“這些雕刻還很清晰!這些圖案,與壁畫上經常出現的那種是一樣的,這裡有很大可能是一處特别的祭祀場所!”
一位生物學家不安地擡頭看了看孔洞中的天空,低低道:“到處都是宗教祭祀……這些遺迹的主人,到底在祭祀誰?信仰誰?”
“咔。”
話音剛落,被衆人環繞的石棺,輕輕打開了一條縫隙。
這動靜将衆人全數吓了一大跳,紛紛向後退去,口中問道:
“是誰把石棺打開了?”
“我沒動啊。”
“我也沒動。”
“我沒看到有人從外面移動棺蓋了。”老教授推了推眼鏡,正色說道,“難道是它自己……”
說到這裡,他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想要仔細查看石棺打開的情況——
一隻極為瘦長的手從石棺縫隙裡探了出來,閃電般扼住了老教授的脖頸!
“呃!”老教授眼睛一突,下意識地去抓扼住自己脖子的黑色手指。
可這時棺蓋發出“砰”地一聲悶響,直接被推開了大半,抓住老教授的瘦長手臂往棺内一收,直接就将老教授帶進了棺材内!
“……”
這一驚變,令科考隊剩餘成員全部愣在了原地。
而沈平瀾往前跨了數步,手中長刀舉起,一抹幽藍光芒自刀脊流淌而下,在刀尖凝聚成一抹寒芒,指向前方石棺。
他能感應到,從石棺裡緩緩逸散出來的污染氣息。
污染指針一直以來所指的,應當就是石棺裡的這個東西!
而也說明,格林尼所說的,信息模拟平台内不請自來、不受基金會控制的東西,恐怕就是這個了。
棺蓋被推到了一邊,露出了石棺内一片純然的黑暗。
蓦然間,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從黑暗裡睜開了。
而後一道黑影緩緩從黑暗中脫離出來,在棺材裡坐直了身體。
“砰”地一聲,老教授幹癟皺縮的屍體被它扔了出來。
瘦長手指搭上石棺邊緣,棺材裡的東西緩緩站了起來,一步跨到了石棺之外,與沈平瀾沉默對視。
它的大緻形體像是一個被拉長的人類,身高大約有兩米五,極為幹瘦,身體裸露,沒有性别特征。
面部沒有鼻梁,隻有兩道細縫似的鼻孔,一雙眼睛巨大且黑白分明,嘴巴則是一個圓形的黑洞,一層類似昆蟲的外骨骼甲覆蓋在面龐上,代替了面頰。
它身後,一陣濕滑摩擦聲中,一對濕漉漉的半透明翅翼緩緩展開,好似方才破繭而出的蝴蝶,奮力扇動猶帶黏液的蝶翼。
“咔啦咔啦。”是它不斷地握緊、再松開瘦長僵硬的手指。
往前走了一小步,它左右抽搐似地甩動了一下腦袋,從黑洞洞的口中發出了一種聲響。
一種已經超越了人類語言可以描述的,呼喚的聲響。
聲音在石室裡一聲接一聲地回蕩,又漸漸蕩開去,穿越甬道,拂遍整座遺迹。
像是由這個聲音所引導着,沈平瀾看到周遭的石壁,亮了。
——不,不是石壁本身亮了,而是牆壁上大片大片的壁畫,放出了猩紅的光芒!
以這隻人形怪物所站地點左右牆壁為起始,壁畫沿着複雜而狂亂的筆觸一路向前亮起,直至點亮整座石室,沖出甬道,沿着遺迹的“節點”與“線條”,向各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