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飛雪,四野蒼茫,山莊上下高低錯落,别有一番浴雪景緻。顧靖之晨起給祖母請了安,又在院中練了趟劍,便回房研習兵法,奈何總是心神不甯,索性撂了書卷漫無目的地在莊中遊走。不知不覺行至東南一處井樓,目視而下,長條形的天井猶如被塞滿了松軟潔白的棉絮,絮上一抹新綠至清至豔,不由心中一悸。
“來,用這個”,李元景自對面樓檐下一躍而出,說話間似有所覺,一擡眼,目光交彙,顧靖之不覺有些尴尬。
井中倩影順勢回首,盈盈笑靥就此凝住。
李元景掂抛着手中的炭球,嬉笑道:“顧兄與在下還真是有緣,連見面的方式都一般無二。”
顧靖之一言不發步下樓去,來至井中朝李元景施了一禮。
“顧兄忽然行此大禮,真是折煞在下了。”李元景嘴上謙讓着,卻是腰闆直挺絲毫沒有生受之意。
“李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元景泛眼掃了下樓檐廊角,漫聲道:“這裡沒有外人,顧兄有話但說無妨。”
顧靖之猶豫片刻,低聲道:“在下與令妹素昧平生,卻因拒婚之事令她聲譽受損,在下深感歉疚,卻也無以為法,唯此緻歉。”
李元景忍不住哼道:“顧小侯爺不必歉疚,便是你應了這樁婚事,我妹妹也絕不會嫁你。自我妹妹及笄以來,來容親王府求親之人便多如過江之鲫,繞城幾圈都排不過來,且輪不上你呢!雛兒,是與不是?”
顧靖之不自覺地看向‘楚兒’,但見她猶如雪中初綻的一朵綠萼,娉娉婷婷。此時神情複雜,卻是不難看出其中憤懑之色,想來是為她家郡主打抱不平,顧靖之不覺有些理虧,轉過眼來對李元景道:“如此便好,顧某告辭。”
“不送!”待他轉過井樓,李元景才換了笑顔,遞上手中的炭球,“用此物作眼珠可好?”
李初妍正自懊惱,哪裡還有心思堆雪人,一腳踢翻了胖乎乎的雛形,隻恨自己平日裡利落的嘴皮子緊要關頭全然不頂用。
李元景陪笑道:“妍兒不必惱,原是我被他氣上頭了,此等境況哪有問你的道理。”
李初妍正無處發洩,瞪了他一眼便轉身回房去了。李元景自嘲地笑了笑,扶起那尊雪墩子,自得其樂地在那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