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謝”字還沒有寫完,一個小太監突然慌慌張張從外面跑過來,等他跑到殿内,沈秋晚還能清晰看到他半邊臉上的巴掌印和長長的血痕。
福公公剛想呵斥小太監,小太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仿佛不知疼痛一般重重把頭磕在冷硬的地闆上。
小太監話都說不利索:“陛下、陛下,德太妃娘娘在外面……吵着要……見您……”
德太妃?
沈秋晚眉心跳了跳,用餘光瞟了陸明慎一眼。現在他肯留在德太妃,估計是還有用。要不然按照這人的狠心程度,德太妃隻會死得比舅舅更早。
陸明慎十分幹脆:“不見。”
小太監不再說話,隻是面帶恐懼,不停用額頭撞擊着身前的地闆,仿佛這樣就能減輕他的恐懼。
陸明慎想,沈念安的事姑且不提。她之前那般恨不得殺了自己的模樣,定是兩人之間還有旁的誤會。
雖然于他而言,陸元昭不是一個好父親,但對于沈秋晚來說,他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好舅舅。但是,父皇不是他殺的。而且,如果沈秋晚知道長公主驸馬雙亡的真相,一定會對舅舅有所改觀。
最起碼,不會那麼恨自己。
于是他回過頭,擡眼看向沈秋晚,想要同她解釋:“晚晚——”
話還未說出口,門外突然傳來女人尖銳的叫聲。
“陸明慎!逆子!給本宮滾出來,你該不是沒臉見本宮了吧?你應該清楚你這皇位到底是怎麼來的,若是沒有本宮和本宮的父親,你怎麼可能順利登上這個皇位!”
德太妃的聲音穿透大門,清清楚楚傳到房内。
沈秋晚微微詫異,陸明慎面無表情,甯太醫縮了縮脖子,福公公低下頭,跪在地上的小太監一臉麻木。
“陸明慎,給本宮滾出來!”德太妃仍在外面叫喊着。
陸明慎終于動了。
他先看向沈秋晚,臉上笑容和熙:“晚晚,先去休息,晚些時候我來看你。”
說完,他朝門口走去,在手即将觸碰到大門的一瞬間,他的手又停留在空中,轉過頭來對她說:“我會遵守承諾,放了沈秋月,你不必擔心。”
他這才開門,走了出去。太醫和福公公他們,也跟着離開了。
殿内如今又隻剩下她一個人。
-
殿外。
陸明慎一出門,對上他那張還在微笑的臉,德太妃立馬噤了聲,莫名其妙後脊發涼。
他雖然在笑,但這個笑卻說不出來的古怪,直讓人心裡發毛。
德太妃往後退了小半步,說話都結巴起來:“陸、陸明慎,本宮可是你母妃。”
陸明慎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朕知道。”
德太妃:“陸明慎,本宮警告你,不要忘記你是怎麼登上這個皇位的,也不要忘記誰才是你的依靠。”
陸明慎表情沒變,重複:“朕知道。”
德太妃有一種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無力感,氣得嘴唇哆嗦了幾下:“什麼時候封本宮為太後?”
她當年雖不是心甘情願嫁給皇帝,但事到如今,她也曉得權力的好處。
見陸明慎不回答,她壓着火又繼續問:“你就算不立後,後宮也該添幾個妃子。”
等有了皇子,她便能放心除掉這逆子,垂簾聽政。
陸明慎又豈能不知曉她的這些心思,他低低笑起來。
“福安,母妃年紀大了,送她回去吧。”
如今他還未完全把整個大周的控制在手中,因此還需要顧忌鎮國公。他的好母妃,也就還有這幾天能蹦跶了。
幾個宮人上前,把大喊大叫着的德太妃送回了她宮中。
如今她雖未被立為太後,卻是住在隻有太後才能居住的慈甯宮。如今她在陸明慎那裡受了氣,沒地方發。
德太妃:“綠柳,本宮要見父親。”
綠柳應下來往外走,過了會又一臉慌張的跑回來。
德太妃:“怎麼了?”
綠柳:“娘娘,陛下不許我們出去了。”
德太妃大驚失色,又怕又氣:“這個逆子,我看他是要反天!”
綠柳惶恐:“娘娘,您小聲些,别叫陛下聽到了。”
德太妃重重拍了一下扶手:“就是聽着又能如何?本宮可是他的生母,難不成他還敢殺了本宮?”
綠柳縮了縮脖子,沒再說話。
過了會,德太妃眯起眼,細細思索起來:“這幾日你多打聽着些,我看那逆子臉色不太對,是不是他身體出了問題?”
德太妃的臉隐藏在陰影中,眼神幽暗,宛若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