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三月,鮮花如錦。
牡丹山莊後面的山坡上,開滿了各色的牡丹,山坡下剛用木欄圍成的馬圈裡,則處處都有馬在騰躍。
那花是好花,正是最值得觀賞的時候;那馬自然也是好馬,每一匹都膘肥體壯,品相絕佳,牽動着每一位來客的心弦。
因為牡丹山莊是洛陽巨富,“花開富貴”花四爺的避暑山莊,而此時正在這裡舉行的,乃是關東最大的馬場落日馬場,第一次在關内舉辦的春郊試騎賣馬盛會。
所以此時此刻,山坡上下擠滿了人,都是從四面八方趕來買馬的客人。這些人不是江湖大豪,就是一方雄傑,有的人在欣賞牡丹的華美,有的人在欣賞馬的英姿——而更多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
那是一位粉衣少女,生得美麗非凡,膚白如雪,發黑如墨,精緻的五官無一不美,組合在一起,更是精妙絕倫,讓人不禁感歎,世上竟有如此超塵脫俗的容貌。
當她從人群中走出來,站在馬欄前面的時候,不管是周遭盛開的牡丹,還是馬欄後面的駿馬,忽然就變得黯然失色。她在馬欄旁邊走了一圈,春水一般的眼眸挨個打量着馬欄背後的馬匹,雖然一言不發,但原本站在馬欄前的人們,卻不約而同的給她讓開路來。
最後,她停在了其中一個馬欄面前。那個馬欄裡隻有十幾匹被人挑剩下的瘦馬,其中一匹毛色黃中帶褐,身子瘦如弓背,獨立在馬欄一角,懶懶的提不起精神,卻和别的馬都保持着一段距離,就好像不屑于和它們為伍似的。
“這匹馬還不錯啊。”那少女自顧自的點了點頭,轉過頭對主持盛會的落日馬場裘行健道。“把這匹馬牽出來給我,我買了!”
“姑娘怎麼看中這匹馬?”在她身邊,有人語帶讨好的說道。“似姑娘這樣的絕代佳人,唯有裘總管手裡那匹馬,才配得上姑娘的風姿啊!”
裘行健手裡的确牽着一匹馬。這是匹黑馬,全身毛色如墨,隻有鼻尖點點雪白,不僅頗為健碩,神态還頗有兩分倨傲。它剛剛被牽出來的時候,人們都忍不住發出些許驚歎聲,因為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匹千裡挑一的好馬。
但少女卻顯得有些興緻缺缺,沒所謂的說道:“我家這樣的馬,已經太多了。”好像這樣一匹價值千金的名駒,隻是一個随處可見的尋常物件一般。
聞言,裘行健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在他身前,一位斜倚在一張用柔藤編成的軟椅上的中年人,卻突然開口說道:“誰說她沒有眼光了?”
他用一種溫和的、宛若長輩提起家中寵愛的小輩一般柔和的語氣說道:“她看中的那匹馬,分明就是這次馬會裡最好的馬,隻是裘總管有意把它留給自己,故而讓寶馬蒙塵罷了。我敢打賭,裘總管手裡的這匹馬若是跟它共馳五百裡,前兩百裡這黑馬必定領先,可是跑完全程後,他必定可以超前黑馬兩百裡。”
随後,他看向方才同少女說話的那名武林人士,冷冷的問道:“你敢不敢和我賭?”
那人不敢反駁,隻能抱以讨好的幹笑,因為說話的這個人不是别人,正是本場馬會的貴客,三年未出莊門的威鎮河朔大俠萬君武!
萬君武十四歲出道,十六歲殺人,十九歲時以一把大樸刀,割大盜馮虎的首級于太行山下,二十三歲将慣用的大樸刀換為魚鱗紫金刀時,已然名動江湖,天下皆知,因而末滿三十,已被武林中人尊稱為河朔大俠。
他今年不過四十六歲,卻已經厭倦了武林之中的風風雨雨,當着天下英雄好漢面前封刀洗手,将那柄跟随他多年的魚鱗紫金刀已用黃布包起,供在關聖爺泥金神像前的檀木架上。
但那不代表他的名聲已經落寞,他的傳說已經被人遺忘,他的人如今站在這裡,就已勝過江湖上無數成名的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