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院。
軟香彌漫的閨房裡,“大姐”斜倚在梳妝台前,仔仔細細挑選着桌上的首飾,再一樣一樣的戴在梳好的發髻上。
鏡子裡映出的那張臉仍然很精緻、很美豔,仿佛成熟的果實一般,随時等待着有人前來采摘。她将口脂抹上唇瓣,那薄薄的嘴唇頓時煥發了新的生機,飽滿得叫人想要品嘗一番。
其實現在,并不是待客的時間,因為午時方才剛剛過去,離天黑還早着呢;作為這間怡紅院的老鸨、早就為自己贖完身的名妓,她也已經許久沒有為讨好一個人而這樣細緻的打扮過了。
但凡事總有意外,就像她從來無法決定自己可悲的命運一般。因為即将到來的那位客人,是她絕對沒法反抗的存在,因為對方隻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将她如今擁有的一切通通毀去,所以,她隻能盡自己的一切努力,來取悅他、讨好他。
——然而,當那輛華美的馬車停在怡紅院門口之後,首先從馬車裡走出來的,卻是一位如同明珠一般青春嬌嫩又不失豔麗的美人。她顧盼自若,美目生資,悠然自得的神态顯然并不是伺候的下人,而是馬車之主的心頭好。大姐望着她,先是松了一口氣,随即卻又生出幾分疑惑來:自己無論美貌身份都不如這位少女,原少莊主今日卻點名要見她,又是為了什麼?
但不管為了什麼,她都沒有反抗的可能,隻能揚起讨好的笑臉,迎了溫潤如玉的原少莊主上了樓,小心翼翼的給兩人奉上茶點。
那少女一進門,就大咧咧的在屋子正中的軟榻上躺了下來,踢掉了腳上的繡鞋,她用一隻手撐着頭,對着原随雲打了個響指:“随雲,給我彈一曲琵琶吧,我想聽琵琶了。”
聞言,大姐握着茶壺的手頓時一顫,不動聲色的朝原随雲看過去——卻隻見他眉眼含笑,柔情似水的望着少女,并沒有絲毫打算發怒的迹象。
“阿菟,指使我做事,什麼好處都沒有嗎?”他這樣嗔怪了一句,言語之間卻頗有幾分寵溺、容忍的意味。
那少女朝他眨了眨眼睛,檀口微張,殷紅的舌尖在潔白的一閃而過:“你還沒做,又怎麼知道沒有好處呢?”
讓大姐又羨又妒的是,原少莊主無奈一笑,居然真的轉頭對跟在他身後的下人道:“去馬車上,把姑娘的琵琶給我取來。”
居然沒有責怪她任性,呵斥她無理、居然敢在外人面前下他的面子,反而像是習以為常一般,就這樣答應了下來!
大姐的心裡微微泛酸,能得這樣一位玉樹臨風、溫柔體貼的公子傾心,這位姑娘委實不知修了幾世的福。不過看她這麼金尊玉貴、任性妄為,指不定也是什麼大家出身的小姐,似自己這般在泥水裡掙紮長大的人,也隻能佩服人家會投胎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她突然想到了思思。
思思是她這怡紅院裡的姑娘當中,最美貌,最驕傲,也最有野心的一個。她總是在那些最有錢、最有勢的客人之間輾轉,一旦見到了更好的,就會扔開現在這個,不擇手段的追上去。
大姐自己也年輕過,也懂得她“上進”的心情,隻是不看好她的未來,因為她自己就是前車之鑒。她當然喜歡思思,因為她已經沒有了親人,她已經開始被人稱為“大姐”,而思思還那麼年輕,那麼可愛,就像她的妹妹一樣,她隻希望思思不要再糟蹋自己,好好嫁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從此過上正經的日子。
隻可惜,做她們這一行的,一生之中,又能遇到幾個可托終身的正經男人呢?
如今思思攀上了狄青麟狄小侯爺,被小侯爺帶出了怡紅院,大姐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她直覺此人實非良配,思思遲早還得回來,但她到現在還沒回來,興許事情能有所轉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