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習武？

如果一定要給出一個理由，其實簡單得要命——因為他小時候遇到的是一個會武功的師父，如果他小時候遇到的是一個會打鐵的師父，一個做木工的師父，或者一個做飯的師父，或許他現在就是個鐵匠、木匠或者廚子了嘛。

雲出岫這樣想着，卻當然不能這樣同林詩音說，所以，他用一種玩笑似的語氣同她說道：“那都得怪原随雲啦，他武功那麼好，我要是一點武功都不會的話，要是以後我們有了矛盾，打起架來，我豈不是連一點勝算都沒有？”

林詩音吃驚道：“難道……你還要還手不成？”

“那是自然，我怕痛啊。”雲出岫理所當然的回答道。“再說了，大家搭夥過日子，誰都有做錯事的時候，要是老原故意欺負我，難道我還要忍讓他不成？”

雖然他的武功全然不是原随雲的對手，對方變态起來，更是令人膽戰心驚……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也是要面子的嘛。

林詩音卻猶疑着說道：“可是為人妻子，自當溫柔恭順，豈有同丈夫動手的道理呢？”

雲出岫大驚道：“那萬一我丈夫是個人渣，要賣了我去換錢吃酒，我難道也要從命嗎？”

林詩音立時被他問住，好半晌，才猶疑着回答道：“可原公子又不會這麼對你……你難道不是應該對他更好？”

“他對我好，是因為他喜歡我，又不是因為我什麼都聽他的。”雲出岫理所當然的反駁道。要是他真是個什麼都隻會說好的木頭人，隻怕原随雲早就覺得他無趣了，男人嘛。

這樣說着，他冷不丁問道：“那是不是你表哥無論要做什麼，你都不會反抗，隻是忍受？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現在就送你回去吧。”

被他這麼一說，林詩音登時明白了什麼，顫抖着聲音問他：“原夫人，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事？”

雲出岫凝望了她一眼，詫異道：“奇怪，難道你都沒有看出來，你的表哥希望你嫁給那位龍大俠嗎？”

林詩音還真不知道，或者說，她從沒往這個方向想過——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将來會嫁給表哥，父母意外離世之後，更是直接被接進了李園，和李尋歡一起長大。春日裡，一起遊園，夏日裡，在湖心亭裡納涼，秋日賞菊吃蟹，冬日賞梅作詩，一年四季總有說不完的話。

此前她一直覺得，這樣的日子會一直過下去，他們會這樣平淡而幸福的度過一生。畢竟，他們已經認識了那麼多年，誰都有可能欺負她，表哥卻怎麼可能這麼做呢？他們早就與彼此的生命分不開了啊！

可是被雲出岫這麼一說，這些日子以來困住她的迷霧，忽然就徹底消散開來。她忽然回想起了表哥令她去照顧龍嘯雲時看她的複雜神色，他數日以來若即若離的古怪态度，還有明明前些日子他還在為龍嘯雲的病馬不停蹄的四處奔走，這兩日卻突然有了去花樓消遣的閑情雅緻……這樣前後不一的言行舉止，為什麼自己之前竟沒有多加懷疑呢？

原來、原來是他已經決定，将自己的終身，作為解救龍嘯雲性命的良藥了啊！

可是她的想法呢？她的感情呢？這麼多年的陪伴與情義，從小到大的婚約和情愛……竟然還比不上他待他認識不久的兄弟的心意嗎！

林詩音木愣愣的坐在那裡，整個人好像突然就成了一座不會說話不能動的木偶。雲出岫凝望着她木然軀殼下痛不欲生的扭曲心緒，輕輕歎了口氣，柔和的對她說道：“我們來下棋吧。”

“不……”

“來吧，下過幾盤棋之後，你就不會那麼傷心了。”

一直安靜坐在一邊的窈窈乖巧的自櫃子裡取出棋盤，放在馬車中間的矮幾上。林詩音顫抖的手指幾乎握不住棋子，棋路也是一團亂麻全無章法，雲出岫卻也不催她，隻是埋頭吃她的棋子，一局棋很快就結束了，然後是第二局，第三局……

啪！一滴眼淚落到林詩音的手背上，她纖細的手指微微一抖，下意識的低頭看去，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淚珠如雨般落下，她滿眼傷心的詢問雲出岫：“為什麼一個人的傷心，沒辦法和眼淚一起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