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對方直接地将這個消息告訴他，大概是打定主意如果他不動手，便會自己找方法達成目的——雖然不夠熟悉，但是他對柱們的毅力和固執程度姑且還是有所了解的，因此比起讓對方需要花更多力氣去達成目的，不如由他來送對方一程。

“多虧你......我還有機會補救，比起讓杏壽郎那個不成熟的小子把一切弄得亂七八糟，不如由我——将那個惡鬼送到煉獄裡去。”

見富岡義勇還想說些什麼反駁他的提案，煉獄槙壽郎堅定地握緊富岡義勇的手：“前輩就應該擋在後輩的前面，這也是柱應該做的——成為鬼殺隊的支柱。”

“......那就拜託煉獄前輩了。”感受到手掌傳來的力量，富岡義勇閉上眼睛，神情閒适的不像要面對死亡，反而像是即将見到闊别已久的家人一樣充滿了期待。

“......你才是，就拜託你了啊。”

——

煉獄槙壽郎不愧為目前在位最久的柱，手起刀落之間，他一點疼痛都沒來得及感覺到，便發現自己又身處熟悉的水邊了。

“姊姊。”見到熟悉的水紅色身影，富岡義勇彎起嘴角：“沒事的，這次一定可以的。”

他已經逐漸習慣快速且連續的死亡了，更别提這次的時間拉得比較長，他在紫藤花之家休息了大半個晚上，精神得到很好的補充，和上一次那種錯亂的精神狀态和記憶力相比，這次肯定能顧及到更多地方。

富岡茑子看著他，臉上扯起了一個微笑，卻藏不住背後哀傷的情緒，他長大了逐漸能看懂，那個表情和小時候父母剛去世時，姊姊試圖安撫他的表情一樣。

不得不彎起嘴角，不得不假裝一切都沒事，一切都會好的，就這樣摀著耳朵逃避著痛苦，用自己不算寬闊的肩膀将一切紛擾隔絕在富岡義勇的世界之外，直到遇上了對她、對他們都很好很好的人家。

富岡茑子曾經的未婚夫是個好人，在富岡義勇驚慌著四處說“是鬼殺了姊姊”時，堅持了很久直到最終攔不住了，被富岡家其他的遠方親戚繞過他決議要送富岡義勇去精神病院時，才抿著嘴、皺著眉頭精心挑選了一家聽說評價最好的醫院，并且約好了會定時去探望富岡義勇。

“沒事的，義勇。”已經記不清面容的男人深深地皺著眉頭，臉上卻強迫似地挂著微笑試圖安撫年紀還小的孩子：“那裡的人都很好，醫生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大家都不相信他。

年紀還小的富岡義勇記不清後來對方說了什麼，隻是在理解了一直以為“會幫助自己”的成年人其實也并不相信自己以後，慌不擇路地逃跑，幸好他遇見了鱗泷左近次，并因此認識了锖兔。

小小的腦袋裡隻記得對方曾經試圖将他送遠方，那個舉目無親的地方全是醫生，因此也許就是這個原因，曾經有一陣子他對蝶屋總是莫名有種抗拒的感覺。

在最終戰被打回藤襲山之前的一個任務裡，他似乎曾再次見過姊姊曾經的未婚夫，見到他時，對方擺出熟悉的、皺著眉頭的微笑。

......别笑了，那很奇怪。

富岡義勇記得自己曾經那麼說過，他很困惑，明明就很難過、很擔心他，為什麼非要擺出微笑的表情呢？

對方愣了愣，反而鬆開了眉頭。

——是嗎？

沒有緊皺著眉頭後，額頭上深深的溝壑顯出皺眉似乎是對方這些年來的習慣，也許在知道富岡義勇沒有順利到達精神病院，而是半路跑走之後，眼前的男人便一直擔心著他吧，富岡義勇這麼猜測。

——這些年來......你過得好嗎？

男人有些猶豫，卻仍然将問題問出口，莫名其妙的問句讓富岡義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許是誤解了他的意思，對方顯得十分内疚。

——對不起，當年沒能更好的保護你......

沒事的。

富岡義勇記得他這麼回答對方，也許是成為柱之後，習慣性地将安撫的職責擺在第一位，儘管大部分的人在聽到他這麼說以後仍然很難安靜下來，但是富岡義勇依然用著自己為數不多知道的方法試圖去安撫他人。

對方在聽見他的回答後，似乎又想習慣性地皺起眉頭擺上微笑，但是想起富岡義勇剛才說的話之後，表情頓時從擔憂變得慌張，好像被阻止了之後反而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才好。

富岡義勇不記得自己最後說了什麼，對方又回覆了什麼，隻記得自己似乎匆匆地離開，前去下一個任務地點了，直到現在見到姊姊這副表情，遙遠的記憶碎片才從腦袋深處被挖出來。

“沒事的。”他這樣安撫著皺著眉微笑的富岡茑子：“總是皺著眉頭的話，會像那個男人一樣長出皺紋的......雖然妳大概做不到這件事情。”

畢竟姊姊早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就算想長皺紋，大概也是做不到的吧。